娜歐米的五四三

踩著階梯爬了四樓半，曹鎂就快爬到自己住的那層五樓了。

扶著欄杆一轉彎正準備繼續再爬，忽然間，一股陰冷刺骨的寒氣撲向她，曹鎂連忙收腳停住步伐！

才不過抬頭望了一眼，她馬上接連打了好幾個冷顫，微抖的雙唇想掩飾緊張卻虛弱地閤也閤不上。

她低聲咒了句：「臭阿爸！說的話根本就不靈嘛，害我又被嚇……」

「請問，這位先生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不然幹嘛杵在她家門口當門神？她確定自己並不認識他，也根本沒邀他上她家裡泡杯茶坐坐。八卦雜誌上寫的繪聲繪影挑明了說，只要開的出價碼就能找名模陪吃陪睡摸大腿那一套，砸再多的錢在她身上也完全不管用。

「不會錯的，妳就是曹鎂小姐吧。」男人掏出證件，還有一張他和未婚妻剛拍好的婚紗照。「妳好，我是刑事局督查室的劉召揚，照片裡的這位是我的未婚妻。」

曹鎂瞅了眼照片。奇怪？段千惠的未婚夫來找她做什麼？

「抱歉，冒昧打擾了，有些事情想請教，能不能進去裡面和妳深談？」

「不、不行！！」曹鎂顧不了形象，朝他放聲大喊，眼神刻意略過他身後的……

劉召揚雙眼佈滿血絲，繃緊的情緒似乎已瀕臨失控邊緣，抓著和未婚妻的婚紗照往前逼進曹鎂，「為什麼不願意跟我談一談？我想跟妳談的是兩條人命的事，其中一位出事的方小姐還是妳的好友不是嗎？為什麼不肯花一點時間跟我談一談？」

「別、別來……我、我……不、不想……跟你談……」曹鎂臉色驟變，急得往下退了幾步，抬起臉，怯怯地揚起食指，整隻手從手腕抖到指尖，虛弱地指著他。

她手指所指向的範圍，甚至不敢直接指到緊貼在他身後的「她」！

那個「她」不是別人，正是劉召揚失蹤慘死的未婚妻呀！此刻段千惠的魂魄化成一團青綠色的怨氣，隨著劉召揚的移動或情緒轉變，青綠色怨氣間便會不時顯現出半顆模樣陰森的鬼頭！

只剩下半顆，是因為鼻子以下的部份，真的就像各臺記者在新聞節目裡發現屍首時所描述的一樣，整副口腔器官全被殘忍的割掉了！死去的段千惠或許是生前最後一刻走得實在太突然，竟好像還不知道自己的嘴巴已沒了，以致於每當未婚夫情緒激動地說話時，那顆隱隱浮現在惡氣間的頭顱，表情扭曲，痛苦猙獰地想回應他。

就像現在這瞬間，當劉召揚聽了曹鎂堅決的回拒後，臉上露出痛苦的、黯然的、受盡生離死別煎熬的絕望表情時，那半顆不斷飄散綠氣的鬼頭也感應到未婚夫的絕望，忿然的把頭一偏，用兩窩陷在爛臉裡、被戳爛了的青睛惡狠狠的瞪住曹鎂。

曹鎂嚇得連腳都軟了，倚著欄杆搖搖欲倒。「別、別再瞪了，好……好恐怖！」

段千惠變成鬼的樣子真的嚇壞她了，完全沒法跟從前透過電視螢光幕看到的亮麗形象聯想在一起。而且這樣直接槓上的「第一類接觸」，她就算想像平常那樣假裝「眼不見心不怕」都不行了。

只剩下半顆頭顱的鬼頭就飄在她眼前，射著悽厲青光的鬼眼就這麼直瞪著她，沒了嘴的鬼臉扭曲成一團，鼻子以下缺個大漏洞的地方，不斷逸出充滿腐味的惡臭，彷彿段千惠正試圖張開嘴，一動一動的想講話……

劉召揚摀住臉，低下頭，手上那張與未婚妻的充滿甜蜜的婚紗照從他指縫間悄然滑落，掉在曹鎂家門前的踏腳墊上。

他神情憔悴，語帶哽咽，眼角強忍著最後的男兒淚。「怎麼會這樣呢？本來一切都還好好的，千惠昨晚臨睡前還打電話跟我說，只要追到這條獨家，她說不定就能直接從假日主播轉戰到黃金檔時段播新聞了，還要我……還要我準備好香檳幫她慶祝，但現在……千惠卻再不能……」

曹鎂不知該怎麼辦才好，雖然想安慰他幾句，但段千惠的鬼臉卻越變越恐怖了，不僅不斷朝她噴出腐臭惡氣，兩顆被戳爛掉的眼珠這會兒竟硬生生從腐爛的眼窩中彈了出來，閃著陰森青光的眼珠冷不防直撲向她――

「……」曹鎂本能的掩住臉保護自己，這才發覺自己渾身在冒冷汗。

她耳邊傳來陣陣粗嘎的嚎叫聲，闇啞的、哀痛的像在哭。她明白那是段千惠的鬼魂想說卻說不出口的怨念，但她聽不懂，一個字也聽不懂。

「不要、不要再說了，我、我答應……答應就是了。」

劉召揚抬起臉，傷感的眼神中終於透出一絲光芒，他發現照片掉了，連忙彎身拾起，好溫柔的撫了撫照片中未婚妻的身影。

「謝謝妳，曹小姐。」

「唉，」曹鎂嘆口氣，把他對過世未婚妻深情的小動作看在眼裡。「我不是因為你才答應的。談一談是可以，不過，我話先說在前頭喔，關於案情，該說的我在警察局都已經記在筆錄上了，你要是問些我不知道的，我也沒辦法扯謊編故事變出答案來給你。」

「嗯，曹小姐請別擔心，我也不是重案組來辦案抓人，我今天純粹是以千惠未婚夫的身份來找妳，因為我私下查閱檔案資料時發現，曹小姐跟千惠和方敏小姐之間，竟然也有一點巧合性的關聯。」

「等等，別漏了我！這一條獨家就留給我吧！」忽然有人從樓下喊上來。

劉召揚跟曹鎂動作一致的一起回頭，只見神出鬼沒的岳大澤三步併兩步躍上階梯，一口氣輕鬆上到三樓，雙腳就定位直接堵在曹鎂家門口。

「喂，你陰魂不散耶！」曹鎂這句話一脫口就馬上後悔了，瞄了瞄緊黏在劉召揚身後的……

真正的陰魂，就在他們身邊散也散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