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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黑!這裡是哪裡?怎麼一個人也沒有?嗚……好可怕!我……我會怕!

娃娃!我的娃娃呢?

啊,找到了,原來娃娃掉在這裡,這是我的羊娃娃。


『咩咩揹著羊娃娃,
走到花園來看花,
娃娃哭了叫媽媽,小羊咩咩笑哈哈。』


※ ※ ※ ※


已是深夜了,工作室裡的燈亮了一整晚,工作檯上不時傳來筆芯畫斷的折裂聲,以及工作室男主人不甚滿意的嘆氣聲。

整間工作室近乎一塵不染,除了從下午開始到現在扔得一地的廢紙團以外,乾淨整齊地一點也不像個大男人長時間待著的處所。

「唉……」藍又希又嘆了口氣,感覺還是不對。

他盯著工作檯上又塗改了好幾回的那張新偶草圖,怎麼看都覺得沒達到親子台藝術總監今天在會議中跟他提到的那種感覺。

她今天是怎麼說的?喔,對了,她希望這個以認識古今中外、世界各地的兒童偶藝節目當中,貫穿全場的「靈魂偶角」,可以跳脫以往兒童節目中一堆布製手操偶的毛絨絨卡通感。要能一出場就驚豔四方,既帶點偶的神秘特質,但又不令人心生畏懼,偶的靈活結構要能令操偶師操作時任何小改變都能引領現場氣氛。

潘總監向來很尊重藝術工作者的創作心血,他跟這家親子台一連合作了幾檔節目,承包了不少的偶具製作,製偶預算撥得快,也給製偶師傅極大的發揮空間,從經濟層面來看,接這家親子台的案子,算的上是藍又希近年來最主要的收入來源。

務實的藍又希做任何事都不馬虎,達不到標準的作品,他寧願破壞了再從頭來過。於是,從白天忙到深夜,怎麼畫都不滿意的草稿圖就這麼撕了又撕、扔了再畫。

他扔下鉛筆,抓起畫稿揉了揉往牆角一丟,驀地,有樣東西忽然吸引住他的目光。他起身朝牆角走去,牆角的小矮凳上擱了一尊綿羊造型的絨毛布偶,看上去顯得有些舊,布偶身上的毛雖然柔滑但卻沾了不少灰塵,大概是被丟棄在陰暗角落太久了,渾身上下全是一股潮濕的霉味。

「啊,差點忘記了。」藍又希拾起小羊布偶,目光溫柔,拂了拂布偶身上的灰塵,嚴肅的臉上瞬間抹上一絲淺笑。

這尊布偶是他今天上午開完會以後,在前往親子台地下室停車場的途中,在一處閒置的雜物間門口撿到的,那條路也是清潔工清運垃圾的必經之地,瞧這布偶一身髒臭,應該是原本準備丟到垃圾場卻遺落在半路上的廢棄物吧。

身為一名製偶師,藍又希愛偶成癡,即使是再不起眼的偶,在他的眼中都有它們獨特的存在價值。他用自己這雙製作過無數偶具的手,像在哄孩子入睡似的輕柔地輕撫著小羊布偶,淺灰色的小羊絨毛在他的順理之下,竟彷彿神奇的變得潔亮。

「這麼可愛的一隻小羊,是誰把你丟掉了呢?」他低問。

小羊布偶雖然無言,卻透著一雙慧黠晶瑩的眼瞳,孩子似的天真向著他。那雙望著藍又希的眼睛,是一雙非常特別的布偶眼睛,並不像一般卡通布偶那樣隨便拿兩顆釦子縫上去,也不是貼上塑膠的滾動眼珠,小羊布偶的眼瞳是以手工繪製而成,或深或淺的褐色一圈一圈細細描繪,畫出了分明的漸層感,很細緻,也很有靈氣。

好漂亮的一雙眼睛哪!藍又希在心中發出讚嘆。

很難想像,不過是一尊外表看起來非常平凡的羊形布偶,怎麼可能會擁有一雙作工如此精細的手工眼瞳呢?是原本的擁有者另外改造縫上去的?還是玩具製造商別出新裁的設計?

藍又希看到呆了,眼中溢滿對於傑作的迷戀,忽然間,靈感泉湧而出,像是看見一道新生的曙光。他問:「是你要來找我的嗎?」

窗外的風沙沙作響,被風吹得亂顫的樹葉拍掃著玻璃窗。

『吱嘻……。』

這回,藍又希並沒有先畫草稿圖,捧著布偶直接把它放上了工作檯,轉身從滿滿好幾層的工具材料櫃中取出製偶工具。這一刻,他化身為偶的治療師,準備要替等待新生的病患治療一身的創傷。

他手上的金屬勾子輕輕一挑,縫合偶頭的線頭瞬間被挑斷,他一下勾一下拉,轉眼間,原本整條緊緊縫在偶頭上的棉線全離開了原位。藍又希一扯,象徵小羊頭顱的兩片絨毛布終於被剝開,發霉的棉絮從偶頭中掉落,亂了一地。

他翻過布料,把尖長的工具剪往布料上輕輕一戳,再一勾,剪斷了一根緊縫在布料上的眼睛縫線。他必須小心翼翼不破壞眼睛本體,一點一點慢慢將固定在布料上的眼睛給拔除下來,這工程急不得,一不小心就可能損壞了他細緻精美的新收藏。

「噢!好險!差一點……」藍又希暗叫一聲。

稍沒留神,握著布料的手竟被工具剪戳傷,用力過深,食指被刺了一個破口,鮮血驀然間染紅了灰白色的布料,他不顧傷勢,趕緊先拿起那顆人工繪製的眼瞳仔細端詳一番,確定沒刮傷後才放鬆地吁了口氣。

觸摸布偶眼瞳的手指仍在滴血,色澤分明的眼瞳浸淫在血紅的血水裡,竟意外的透亮晶盈,美麗更甚。彷彿,就是為了嚐一口如此新鮮的溫熱血水,才甘願忍受著一切寂寞,寂寞地等待著……這興奮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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