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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花如血沾我身,夜香蝕骨入我魂。啊……花如血夜銷魂,啊……愛入骨笑痴狂……」老唱盤旋轉著,嫵媚的歌聲從音箱裡流洩而出,回盪在整間房裡。

房間雖然豪華寬敞,但偌大的房內只有個孤單老人躺在病床上,床頭架了各式新穎的急救器材跟維生系統,老人身上插滿了鼻胃管、導尿管、點滴管。

老人滿臉皺紋,被子底的身軀瘦得幾乎只剩皮包骨,乾癟的手緊抓著床單不住地發抖,頭上的白髮也差不多快掉光了,他兩眼呆滯,形同放空般的直視著天花板。

崔云山今年都九十好幾了,孱弱的身子病奄奄的,但,就是死不了。

他知道,這是報應。老天爺是故意要他死撐著活受罪,讓這副臭爛的舊皮囊日復一日不管是白天或黑夜都折磨著他,要他一輩子都別忘記自己的貪心。

天還沒黑,但整間房子卻已全暗。

忽然,崔云山兩眼大瞠,渾濁的眼珠子猛地突起,兩顆眼球不知怎麼居然莫名其妙越鼓越脹,不斷地撐大他的眼皮,眼看著單薄的眼皮就快撐破了,他急得拼命拍打床鋪,兩手無力地試圖想舉起按住幾乎快奪眶爆出的眼睛!

「呃……唔……」他痛苦地發出呻吟,嘴角的口水流滿了衣領。

還來……還來……還來……還來……快還來……

粉白的天花板上浮出一塊黑暗的陰影,接著陰影越聚越多,越變越大,平面的陰影吹氣似的鼓脹起來,慢慢的、慢慢的形成一團又濕又黏的古怪東西。

「呃……不、不要……」崔云山絕望喊著,知道自己躲不掉,「那東西」又來了!

天花板上懸吊著一大截扭曲打結的噁心腸子,腸子並不細,黏膜裡反而發脹得鼓了起來,乍看之下,還誤以為是條剛生吞了獵物的毒蛇。它沿著天花板蜿蜒蠕行,蠕動時,與天花板不斷碰觸發出了「啪唧!啪唧!」的刺耳聲響。

腸子……把腸子……還來……還來……

又開始了!只要他活著的一天,這可怕的惡夢就永遠不會放過他!

崔云山微仰著臉,驚恐地直瞪天花板,一雙手彷彿再不是自己的了,這瞬間完全不受控制,原本緊抓床單發顫的雙手,此刻不再抖了,卻僵硬的朝天花板的方向伸直,做出擁抱的手勢。

「不、不……不要……我、我……不想要再……」不自覺流著口水的嘴巴用力開閤,用盡力氣開口求饒。

但雙手卻不理會他的哀求,十指迅速併攏成手刀狀,之後,便朝他自己胸腔以下肚腹間的位置猛烈劈下,兩把手刀殘忍地一刀又一刀左右開攻,每刺一下,薄到沒多少脂肪的肚皮就被撕裂開一點點,肚子裡的器官緊張地躁動,眼看著肚子漸被割出一道裂痕,暗紅的血漿瞬間奮力噴出,好比火山噴發似的泉湧竄出他身體。

「哇!不、不要啦……好、好痛……不、不要呃……嘔……」崔云山躺在床上痛苦地掙扎,細長的鼻胃管被扯動,點滴瓶子也劇烈晃動著。

那雙手其實不是沒感覺的,他能感覺到手刀在他肚子裡瘋狂戳刺時與自己的腸胃碰觸所產生的微妙反應,他因為太慌張,腸子跟胃也緊張的時而緊縮時而放鬆,手刀每次落下觸碰到它們,一雙沾血的手竟會亢奮的脹紅痙攣!

雙手在亢奮,胸腔以下的破爛身軀卻被折磨得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那痛苦沒法形容,身體像被困在煉火裡焚燒,體膚百駭正一寸一寸遭受凌遲,就算痛到想死,但那開腸破肚的痛苦就是不讓他就這麼輕鬆死去。

凌遲的痛還沒完呢!天花板上肥鼓鼓的腸子懸在他被剖開的肚子上方,就在他眼前緩緩垂降,一小截一小截滑進他肚裡,它吸住他的腸子,無形的吸口像吸管似一口又一口吸吮著他腸子裡的養份,每用力吸吮一次,崔云山就痛得大叫;每吸吮一次,它黏膜底的體積便鼓脹一點,它越吸越急,像餓壞了,肆無忌憚的奪取他賴以維生的微薄營養。

「啊――救、救命!痛……好痛啊……饒、饒了……饒了我吧!」

他知錯了,他後悔了,都怪自己當年色利薰心,為了能更親近曲大帥身邊得寵的五姨太,竟隨一幫盜墓匪徒進入陵墓偷挖阿魯特氏皇后肚子裡的金子,再把盜取來的「阿魯特氏金」獻給曲大帥贏得他的信任重用。

後來,他的確得到了五姨太,也順理成章接手曲大帥遺留下的萬貫家產。但,阿魯特氏的黃金詛咒卻也從此緊纏著他!找不到含恨的金子,血咒將永世折磨他!

「饒了我!我……我錯了……我錯了……」他摸著肚子,懺悔地嚎啕大哭。

房門推開,崔晉快步走向病床邊。「爸怎麼了?是肚子又不舒服了嗎?還是您又作惡夢了?」他替老父擦拭一身的冷汗,擔憂地望著年邁的老父親。

「唔……嘔……」崔云山忍不住連連乾嘔,嘔出了滿嘴的惡臭,那味道,就像是當年墓穴中的死屍腐味。

「爸,您是不是又想起媽媽了?」聽見老唱片播放著的那首歌,崔晉眉心一柔,握住老父發顫的枯手。「過幾天,我邀請一位小姐一塊回來探望您,那小姐長得跟照片中的媽媽真像,就連愛唱的歌也是同一首呢!」

崔云山癡望著天花板,啞聲道:「夜……迷……香……」

「對,就是這首。那小姐啊,跟媽媽一樣有副會勾魂的好歌喉,媽媽當年,一定也和她一樣嬌柔美麗。」崔晉自顧自的聊著,完全沒留意到老父呆滯的眼神中閃爍著一絲來不及捕捉的迷惘和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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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歐米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