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歐米的五四三

雖然憑空消失的鑽石戒指廠商早投了巨額保險，但為了釐清真相，所有參與今晚鑽石發表會演出的模特兒還是在經紀公司專屬的法律顧問陪同下，全到警察局做了筆錄，直到凌晨兩點多，曹鎂才從警察局門口步出，準備回家。

她打電話叫了平常經常搭乘的無線電計程車，一上車，報了路名之後，撇頭就望著車窗發愣。奇怪？方敏那傢伙會上哪去了呢？她雖然玩心重，有事沒事就喜歡惡作劇捉弄人，但今晚這場發表會如此重要，她再白目也不可能玩過火玩到連人跟鑽石都不知去向了吧！

忽然，一陣莫名的寒意竄入計程車中，吹動了曹鎂的大波浪捲髮。

「……」好冷，曹鎂不禁打了記冷顫，轉頭向司機道：「司機先生，冷氣可不可以轉弱一點，我覺得有點冷。」

「冷？小姐，不好意思，現在開的是暖氣耶！後座還很冷是不是？沒關係，那我把暖氣再開強一點。」

聽了司機的回應，曹鎂疑惑地揚起眼，卻不小心從司機座位前的那片長條形照後鏡中瞥見了驚恐異相！鏡子裡……映照出車外有顆長髮披瀉的鬼頭，正隔著車後玻璃懸在她的右肩上！曹鎂才看一眼，敏感的靈異體質馬上就明白自己又「不小心」遇見了，沒錯，是個長髮鬼沒錯。

披散的長髮遮住鬼臉，曹鎂立刻機靈地垂下眼眸，刻意不去注視後照鏡。她低著頭，雙肩動也不敢動，假裝輕咳幾聲，不動聲色地挪開位置。再悄悄抬眼偷瞄一眼，媽呀！鬼頭也跟著她一塊移動，這回飄懸在她的左肩。

對於一個雖然擁有靈異體質，但卻非常怕鬼，恐懼自己敏銳感應力的人而言，最有效的「騙心安」方法，就是跟鬼假裝自己根本看不見祂們，聽不到祂們，絲毫感覺不到任何祂們的存在。但這一招騙自己或許有用，至於騙鬼的成功率……瞧曹鎂蒼白驚慌的臉色就知道答案了。

車子仍在行駛，貼在車後玻璃窗上的長髮鬼仍舊緊跟著車內的曹鎂。她心想：「就快到家了，忍一忍，只要再裝一下就沒事了。」她閉上眼，乾脆不去看不去想，這樣子總不會再「冒犯」到誰了吧。但很奇怪，就在她闔上眼的那一瞬間，她突然感覺到坐墊下傳來一種濕答答的不舒服感覺，伸手一摸，黏滑的觸感透過指間傳來一股教人作嘔的腥味。

「嘔……」曹鎂驚地睜開眼，定睛一看，嚇得慌張大叫：「哇！血……司機先生，有、有血……你的車上有血！」

計程車司機來個緊急煞車停在巷子口，打開車上的頂燈，沒好氣地回道：「欸！小姐，妳沒聽過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啊！看清楚，那是妳剛剛開車門掃進來的雨水啦！哪是什麼血？唉，這年頭錢真是難賺，三更半夜出來開車還被嚇破膽！」

司機的一句「人嚇人嚇會嚇死人」，瞬間讓曹鎂驚魂未定的表情倏地刷白，這句話不久前她才聽方敏笑鬧著講過，像是忽然間意識到什麼不對勁的徵兆般，她急忙掏出錢也不等司機找零就匆匆下了車。

不妙，方敏說不定真的遭遇不測了！計程車上的一切會不會是好友的求救暗示？一想到剛才那顆長髮披垂、看不見臉的鬼頭……曹鎂打了個冷顫，穿入巷子，快步邁回她跟方敏一起合租的改建公寓。

一進家門，曹鎂二話不說直奔小廚房，火速衝向飲水機前，先倒一杯溫開水替自己暖和身子順便壓壓驚。

溫熱的開水灌入喉中，浸潤著她因為做筆錄講了幾小時的乾啞喉嚨。她心中忐忑不安，水喝得又快又急，吞嚥的喉頭不斷發出「咕嚕咕嚕」聲。她喝得太急，沒有立刻察覺，杯子裡的水悄悄變了味道，也變了顏色……

「唔？這什麼怪味？」她邊喝邊皺眉，嘴裡充斥著混濁的鹹味，感覺像被人加了大把的鹽巴進水裡。曹鎂舉起透明水杯，杯底像有什麼看不清楚的沉澱物，她晃了晃杯子，杯中的水越晃越混濁，透明的水色漸漸變得腥紅。

她的手明明還握著透明水杯，但杯子裡紅通通的不明液體，卻突然像果汁機被啟動電源般的猛烈攪動起來，裡面那紅的像血的液體在翻攪的漩渦中瘋狂打轉，不停冒著豔紅的詭異氣泡。

「噗嚕――噗嚕噗嚕――噗嚕嚕――」

曹鎂的手完全不能控制地跟著杯子劇烈震動，震得她整條手臂都發疼，再不抽手的話很可能她整隻手都快廢掉了！她奮力一甩，使盡全身力氣，抬起左手托住震個不停的右手，將杯子用力放回桌上。

「噗――嚕――嚕――」杯子一離開曹鎂的手，震動雖然漸趨和緩，但桌面仍跟著晃了一陣，杯中鮮紅的洶湧氣泡才終於慢慢歸於平靜。

瞪著水杯，曹鎂低聲問：「阿方方，是、是妳嗎？」

她的探問才剛脫口而出，水杯就忽地一倒，杯子裡紅透的不明液體沿著杯口流淌在桌面上，一股濃濃的腐爛氣味瞬間瀰漫了整間小廚房。

或許是桌面的反射吧，透明的杯底，隱隱若現閃爍著螢亮的微光。

曹鎂屏住呼吸，小心翼翼靠近水杯，俯下頭檢查杯底的異狀。她發現杯子裡竟然躺著一片水晶指甲！她一眼便認出那片指甲，她怎麼可能不認得呢，這指甲正是今晚走秀前，她親自描繪出紫色水滴花紋、親自幫方敏戴在手指上的水晶指甲呀！

此時此刻，染了血似的水晶指甲卻找不到它漂亮手指的主人。曹鎂紅了眼眶，心頭一酸，忍不住低頭啜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