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愷莉小阿姨很體貼,提供她們住宿的客房是旅館中唯一的一間家庭式的大套房,主臥是雙人房,房內又另外隔出一間小單人房。既能共享家庭生活,又能各自保有獨立的隱私空間。牟乃葳把大間房讓給表妹們住,自己挑了單人的。
「葳姊,不是妳想的那樣好不好。」曹以柔按著太陽穴,靠倚在沙發中。
「什麼我想的那樣,是我看到的那樣。」她瞥一眼這間大套房的內房門,壓低聲,不想造成隔壁的騷動。「我努力壓抑脾氣不吼出來,因為我也不想吵醒妳妹,她醒來以後,聽見我剛才親眼目睹的事情,尖叫聲應該會把我們大家的耳朵都吼破吧。」
「我只是想去確認一下昨晚發現的那團陰穢之氣還在不在,妳這位老友自己硬要跟去,我也沒辦法。」曹以柔側著臉,目光避免與房中那位唯一的男性接觸。
「我說遼一,雖然我不太爽你招惹我表妹,」原本在小房內躁動地走來走去的牟乃葳忽然轉頭,瞪向站在窗前的三鬼遼一,才不過幾秒的工夫,變臉變得讓人措手不及,就瞧她細瞇起晶亮的眼,很老奸的朝他笑著講:「但是,幹得好啊!佛羅倫斯的古老鬼魂還真不少,半夜喝得醉醺醺的色鬼老頭也很多,沒讓她自己一個人在路上亂逛,算你還有點良心。」
「牟仙姑,妳太小題大作了,這位表妹已經快十八歲,就快是成人了。」他回應。
「只是快十八好嗎!至少現在還是未成年。」牟乃葳衝到三鬼遼一跟前,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番,盯著他嘴角露著淡定笑意的臉。「喂!難道你真的想要幹嘛?」
「放心,一整晚都沒幹嘛。我們只是一起在找可疑的鎖,然後,順便聊一聊但丁。」
「屁啦!我們家的以柔會想跟你聊但丁!我看你去啃柳丁還差不多!」
沒想到牟乃葳這位大法師級的人物,講起話來竟與她外表迷人的形象一點也不符。三鬼遼一顯然與她也相識多年,似乎早習慣了她這種「嚇壞人」的粗劣語氣。
「真沮喪,沒想到仙姑的想法都這麼的……原汁原味。」他皺眉,嘴眼卻在笑。
「好,那我問你,看鎖就看鎖,為什麼你的手要搭在她肩上?」她指著他的手掌。
三鬼遼一低下頭,瞥了眼自己的手。「我在跟她談交換條件。」
「……!」原本靜坐在沙發中,隔岸觀火似的曹以柔突地頸子一緊,喉嚨像卡住魚刺般,一時緊張到連口水都吞不下去。
他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都被葳姊抓包發現她單獨行動了,他居然還想在扯到這種敏感話題時在背後放她一道冷箭!
「什麼交換條件?」 牟乃葳以手刀架在老友的脖子上,不客氣地一刀一刀劈著,威脅他乖乖把話講清楚。
「就是……喏,這個。」三鬼遼一從褲子口袋取出一副愛情鎖。
「你……你居然破壞公物!?」牟乃葳瞠目結舌,這傢伙竟比她還沒在怕警察!
「明明就是私人物品。」
牟乃葳的嬌媚嗓音忍不住爆出母獅吼:「那你還給人家把鎖給拆了偷回來!」
「多一副少一副不礙事的,我只是把可疑線索借回來研究一下。」三鬼遼一將愛情鎖拿在手上把玩,鑰匙孔的地方未被破壞,但鎖卻打開了。
「嘖,當記者的果然是沒一個可以相信。」牟乃葳白了他一眼,但動作卻跟好奇心一樣快,飛速從他手中奪走這副竟需要借回來研究一下的愛情鎖。「既然這樣,那也趕快借我研究一下。」
仔細一瞧,立刻發現端倪,但她不懂……。
「你大費周張借米愷莉小阿姨跟她先生的愛情鎖回來研究什麼?」
「寫了相同名字的鎖,舊橋的欄杆上還掛了好幾個,不覺得奇怪嗎?」他問。
「奇不奇怪我不確定,但確實讓你瞎打誤撞發現了可疑的地方。牟乃葳垂眸,隱隱感受到這副鎖頭上有怨氣。「這副愛情鎖上飽含了未盡的怨念,並非愛情誓約。」
「未盡的怨念?」曹以柔緩緩開口,不自覺將視線挪向房門口,剛才忽然發現好像有陰影在門縫外晃動。「發誓相愛到終老的誓約,為何會變成怨念,難道是立下誓言的人有冤不得伸?」
「可是,是米愷莉小阿姨跟她先生朱利歐耶?」連牟乃葳也被搞糊塗了。
「如果這些怨念是真的,那肯定有什麼我們錯過或根本不知道的事情被忽略了。」曹以柔從沙發裡起身,悄然無聲步近房門,揚起手,開鎖跟轉動門把的動作一氣呵成。「不如,我們就直接去問問當事人吧。」
房門瞬間大開。站在門外的,是個教他們都吃了一驚的人……。
滴酒未沾的東振保一臉慘白,目光哀傷,不語的嘴唇顫抖地說不出話來,整個人消瘦枯槁,痛失了戀人像是也失去了自己的神魂。
「這麼晚了,請問有什麼事嗎?東先生?」曹以柔用中文稱呼他。
「請、請幫幫我,宜、宜珮死了,我的靈魂也不見了,請幫我找回來……。」東振保眼絲泛紅,眼淚忍在眼眶中。
才不過如此簡短的一段陳述,他清醒後的心,彷彿又再碎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