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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雷雨交加,粗暴的銀光閃電一次又一次在夜色間放肆。

豪華大宅今晚有意外訪客,但崔云山躺在病床上,殊不知,折磨了他數十年,幾乎快把他給逼瘋的恐怖惡夢,今晚才真要降臨……

「謝謝妳,願意撥空來探望我父親,我相信,只要他親眼見到妳,精神一好,病情一定也會出現轉機的。」

門一開,穿著連身長裙的妙齡女子步入了漆黑病房。

「那麼,就讓我單獨和崔爺爺說說話,陪他老人家聊聊往事吧。」

房門重新掩上,全黑的房裡因為窗外不時打進的閃電激光而變得乍亮乍暗。光影凌亂交錯,將她窈窕嬌媚的身影映照在牆上。

她走向房裡唯一的那台舊式留聲機,雙指提起唱針輕輕一撥,老唱盤便旋轉著再次吟唱起那首聽了快一輩子的老情歌――

啊~~花如血夜銷魂

啊~~愛入骨笑痴狂

女子輕點著頭,彈著指頭打起拍子,腳踩細跟鞋,隨著流洩出的樂曲,移動雙腳旋轉著漫步輕舞。她兩手往前擺出擁抱的動作,閉上眼眸,很享受似的繞著圈子,嘴裡跟上唱片裡嫵媚女聲的節拍,不時輕哼著曲調。

病床上的年邁老翁仰起脖子,半瞇著眼,吃力地想看清楚進來的人。

「你在猜嗎?猜不透我是誰對不對?」她踩著舞步,繞向病床。

一道閃電的利光劈入窗內,剎那間照亮了她的臉龐。

只見一張嘴笑咧咧地扯裂到兩耳旁,露出嘴裡一口黑中帶金的爛牙,整張臉被燒得焦爛,焦黑的臉皮上到處佈滿爆突的炭狀硬塊,她用指甲剝弄著,突起的硬塊瞬間就裂得粉碎,嗆鼻的炭狀粉末飄散在充滿藥水味的凝滯空氣中。

她笑得更開心了,走近床邊,一手把玩似的使勁戳起自己臉上密佈的突狀物,一手揪開棉被,慢慢爬上病床,慢慢爬到崔云山身上。

她坐在他發抖的大腿上,壓住他的萎縮的枯瘦雙腿,口水狀的濃稠金液從嘴裡淌下,滴在他嚇出一身冷汗、濕答答的睡褲上。

「會害怕嗎?看見這張燒爛的臉會感到害怕嗎?還是……覺得有點內疚?」

「妳……妳……」崔云山舌頭打結,咽喉中像卡了異物般講不出話來。渾身猛打哆嗦,手指無力舉不起來,只能垂墜在床邊顫抖的指向壓在他腿上的女人!不!她看起來一點也不是像人!

「別急,還有更精彩的呢!咯咯咯,你看唷……」她舉起雙手,捧住了自己的頭顱,猛地提起一扯,脖子中立刻發出一陣噗嚕噗嚕的怪聲,然後就硬生生地被拉得好長好長,軟綿綿的癱垂在床鋪上,那顆焦黑的頭連著臍帶似的長脖子,順著崔云山的胯間滾向他的肚子、滾到他大口大口費力喘息的胸膛前。

「呼呃……」他無力地乾咽,空洞渙散的眼睛嚇得瞠大。

身上插滿了各種用途的維生細管,細長的管子從他身體各處連接到周圍不同的維生機器,只要其中有一根管子被扯掉,都可能要了他老人家的這條爛命。但死到臨頭的他根本不知,報仇,只償命是不夠的,滿腔怨恨無處可洩的仇,索討得會更多!

「不管是芯兒還是蕊兒,反正兩個都死了,對你而言,是誰也不再重要了。」

頭顱滾動著,朝他臉龐湊近,貼著他不住發顫的下巴。她咧開大嘴陰陰的笑,焦黑的舌頭上黏著不均勻的金漆,黏黏滑膩的舌頭翻捲出大嘴,帶著一股腥臭的腐屍味,捲向插在他鼻孔的鼻胃管。

崔云山猛搖頭,扯動鼻胃管也跟著不斷顫抖抽動。

「欸,真的是老了呀!連你也老成這副行屍走肉的模樣了。」坐在他大腿上的身軀不安份地移動,十根手指巴住他,尖指甲深深勾入他的肉裡,邊爬動邊摳出碎末狀的殘肉,她匍匐在他起雞皮疙瘩的身上,一路爬行去找自己的頭顱。

十幾秒之間的距離,他卻煎熬得像挨過了幾個鐘頭那麼漫長。一身老骨頭了,還被這樣連皮帶肉的狠狠摳挖著,這一刻,崔云山驚覺自己彷彿又將再次陷入那場糾纏他一輩子,逼得他不斷自殘開腸破肚的恐怖惡夢。

真是夢嗎?身上的肉一塊塊被挖掉,每一下戳刺的觸感跟劇痛都太真實了,痛得他緊閉上雙眼,嘴裡咿咿呀呀連話都講不清楚。

她貼在他臉上,用自己焦黑腐爛的臉頰磨蹭他,每磨蹭一回,她屍泥狀的焦腐碎肉便一撮撮黏在他臉上。她奮力拉開他眼皮,他雙眼被痛苦地撐大,混濁的眼珠子爆突出眼眶,一下轉左一下轉右,惶惑地被迫近距離盯住面前的恐怖爛臉。

「這不可怕,一點都不可怕,看到沒,這才叫真正的行屍走肉,」活屍般的她說著話,不以為意的咬爛自己嘴裡的舌頭,被咬得一截截支離破碎的舌肉,滑溜溜地掉入崔云山驚嚇張大的嘴裡。「咯咯咯咯,最可怕的,是因貪念而起的壞心腸。」

「唔哇……不、不……呃噢……」行動不便,難以掙扎的崔云山一不留神,就把那堆噁心穢物吞下去,他拼命乾嘔,口腔裡塞滿了腐敗的屍臭味,隨著每次乾嘔,濃濃的臭氣快嗆昏他自己。

她摀住他的嘴不許他把東西吐出來,另一手恨恨地大力甩他巴掌――

「不是任何我們家的東西你都想要嗎?別擔心,送給你以後我還有,你想要什麼都可以送給你,耳朵?手指頭?大腿?還是要這個!」她冷笑著用手摳出自己一顆眼球,空洞洞的黑窟窿裡噴出了刺目的金液,潑墨般濺灑在崔云山的臉上、身上。

他愣住,失神地癡望著噴了自己滿臉、從恐怖活屍眼中流出來的金色黏稠物。

「金……金子……是、是金子……」

「對呀,認出來了嗎?全是金子熔成的!」她撐起身子,趴在他身上狂亂舞動,腦袋劇烈搖晃,眼窟窿中的金液濺得更厲害了,床上、地上、牆壁上都留下金光閃閃的點狀痕跡,她扯住他虛弱的雙肩歇斯底里的吼:「很多吧?你想要多少都可以,說到底,咱們終究也算一家人,親愛的小爸,你要的不就是這個嗎?」

「妳……妳是……?」他呼吸困難,胸口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你找不到我爹留給我們兩姊妹的傳家寶,就想放把火,把我們給活活燒死,好讓你跟你的兒子能順理成章繼承我們名下的所有財產。你曾經那麼疼愛我們,比我們的親爹還關心呵護我們,我們也一直把你當成好爸爸,沒想到,你卻視我們為眼中釘,根本不讓我們有機會活……」

「對、對不起!是……是小爸錯了!我……很後悔、一直很後悔!」

「咯咯咯咯……」陰冷的笑聲迴盪在房中,「不要後悔,做了就別後悔,後悔什麼呢,除了阿魯特氏金沒到手,其他什麼最珍貴的東西你都擁有了!」

「阿、阿魯特、金、金子……」他眼神渙散,乾涸的流不出淚,嘴裡喃喃唸著。

「想不到吧,被我爹藏起來的金子,害了我們姊妹,卻也救了我們。」

她抹了抹空洞眼眶中不斷泌出的濃稠金液,將它們往自己焦爛的臉跟身上塗抹,就像一般女人在擦保養乳液護膚那麼樣的自然,然後,再撿起眼珠子塞回眼窩深處的窟窿中。

不一會,焦爛難辨的臉龐又一次回復成當初嬌美的模樣了。

「原來我爹把它藏在我們姊妹的床底,他把金子重新打造熔成紙一般的薄,鋪在床褥底下的夾層裡。那天夜裡,大火燒毀了房間,我們姊妹倆嚇得縮在床上動彈不得,火燒塌了床架,燒熔了受詛咒的金漆,滾燙的金漆裹住被燒爛的屍體,金子上的血咒鎮住了我們無處可去的魂魄,也幫我們……找到狠毒的仇人。」

她趴在他胸口,傾聽他虛弱無力的心跳。

「好小聲,比媽媽肚子裡的弟弟踢肚子的聲音還小呢!」她眼中漾著血絲,亢奮地撩起他的睡衣,再次側過耳朵仔細聆聽,沒多久,臉色倏地大變,氣憤地搥打他心臟的位置。「為什麼跳得那麼慢?為什麼不加把勁?有顆心臟還不懂得好好珍惜!那倒不如乾脆捏爛它算了!」

於是,她的手像利刃似的戳進他胸口,一把攫取他正微弱顫動的暗紅色心臟,她掐著心臟,握在掌心裡像正準備殘殺一隻雛鳥那樣的緊掐著盯著看。尖銳的指甲陷進心臟表層,勾破了上面的透明薄膜。她把嘴靠近,啃雞爪般輕鬆地咬住薄膜,蠻橫一扯,心臟表層的薄膜瞬間被她的牙齒撕咬下來,她咀嚼著,品嚐其中沾血的新鮮腥味。

「好吃,真好吃!果然是人間美味哪。」她舔著指頭上殘餘的髒血,暴虐的手指依舊纖細美麗。「啊!接下來我想吃的是……」

「喀」一聲,崔云山的頭蓋骨被砸碎,暗紅的血水混著濁白的腦漿大量流洩而出,腦子像摻了野莓醬的綿綿冰入口即化,她張開血盆大嘴,一口吞光他和著血的腦。

夜很漫長,黑暗完全籠罩,惡夢再也醒不了,腥味的鮮血噴得整間房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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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歐米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