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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的鄉間小鎮這天忽然不再平靜了,各家新聞臺精銳盡出,派出大陣仗來搶這條獨家。在新聞節目誇張嗜血的「娛民潮流」下,是不是真正的獨家其實早已經不重要了,只要掌握到新聞臺大老闆要求的:「別家在炒作的,自家也不能少!」的箇中精髓,就夠在這行混口飯吃了。

平常搶新聞搶得最兇的PTV電視臺,這下子反而成了對手媒體爭先搶攻的對象。

不只臺北總部大樓門口佈滿手握麥克風、遇上PTV高層便隨時伺機圍住發問的狠角色記者,就連位在偏遠小鎮上的「事發現場」,各臺記者也早跟隨SNG車團隊奔赴「火線」搶佔最佳的採訪視角。

這一回,出事的是被PTV高層視為本年度最具明星主播潛力的記者段千惠。

層層堆疊的麥克風圍成一堵矮牆,全聚在原本跟段千惠一塊出來跑新聞的攝影記者小涂面前,只見向來在搶新聞的亂仗中衝鋒陷陣的小涂,這會兒居然低著頭閃躲攝影鏡頭,一被強烈的鎂光燈閃,下意識地邊遮臉邊搔頭髮。

「涂記者,聽說你們是在追那條名模分屍案的線索對嗎?那麼段記者在失蹤前到底有沒有跟密告者碰到面呢?」

「是那位神祕的密告者主動跟你們電視臺連絡的嗎?地點是對方選的嗎?」

「你下車買煙再回到車上時,段記者就不見了嗎?那她的座位旁有沒有留下任何可疑的線索?」

「冒昧請問一句,這件事是不是你們電視臺在自導自演?否則你和電視臺高層為何一點都不擔心段記者的安危?」

「馬的!演你個頭啦演!」小涂氣得往前揮拳,幸好及時被其他人擋掉,他一張臉脹得紅鼓,嘴裡每說一個字牙齒都在發顫。「原本還好端端一起工作的伙伴忽然莫名其妙不見了,你以為我還有鬼心情演戲嗎?你是哪隻眼睛看到我不擔心了?擔心有個屁用啊!到警察局報案,條子老大跟你說失聯未滿二十四小時不算失蹤,就算心急也不能把警察局給拆了呀!」

PTV電視臺這名攝影記者一時情緒失控的脫序回應,藉由各家電子媒體的攝影機及麥克風,直播在各節重要新聞頭條!他佈滿血絲的雙眼、緊握的雙拳、惱火的咆哮、丟在地上一根接一根的菸屁股……簡直比八點檔本土劇還要灑狗血!

一名到鄉間甘蔗園搶新聞還穿名牌套裝的女記者,站在自家攝影機前,面帶微笑口齒流利的報導著:「各位觀眾,記者現在的所在位置,正是PTV電視臺新聞記者段千惠失蹤前,採訪車經過並停留的那家小雜貨店門前,段千惠就是在同行的攝影記者下車買香菸時,從車上離奇失蹤的,由於小雜貨店門口並沒有架設監視器,當時也沒有路人經過,因此到目前為止仍無任何目擊者。」

名牌套裝女記者手握麥克風,沿著甘蔗園的方向,邊往後退邊繼續播報,手還得不時地揮動,才能撥開茂密高聳的蔗林開路,她奮力指著眼前一大片甘蔗林,說道:「各位請看,這片甘蔗園裡的甘蔗每一根都長得比人還高,就算是不小心失足摔跤了也可能難以察覺吧。這起離奇的女記者失蹤事件發生至今已經超過十個小時,究竟是陰謀還是意外呢?請不要錯過本臺持續為您追蹤到的最勁爆……啊――啊――啊――」她忽地放聲尖叫,雙腿發軟跌坐在甘蔗園裡,手上的麥克風嚇得滾落在地,只聽到她不斷重覆的驚駭狂叫聲。

原本圍在小雜貨店前的眾家記者一聽到叫聲,追新聞的敏銳感立刻驅使他們行色匆匆奔向甘蔗園中。數十臺攝影機瘋狂猛拍,急切地搶拍到名牌套裝女記者癱在聳立的甘蔗園中嚇到失魂的模樣。

她好幾次想伸手去抓麥克風,但發抖的雙手卻怎麼也不聽使喚,渙散的眼神,呆掉似的望住林中深處。「有……有……那裡有顆會飛……會飛的眼睛在、在瞪……在瞪我!」

此話一出,每個記者的嘴都咧開了,神情不像驚訝,倒像想把林子後的人揪出來生吞活剝了似的亢奮!

眾人爭先恐後邁開步子衝向甘蔗林深處,攝影鏡頭「生動的」奔馳晃動,在扎人的叢林間穿梭,高聳錯雜的甘蔗林後,被人插了塊跟一根甘蔗齊高的木板。

木板矗立在土裡,為了固定木板,周圍斜插綑綁了幾根鐵條加強穩定。

「呃……」

奮力衝上前的攝影記者全停住腳步,好幾臺攝影機不知為何突然鏡頭一黑拍不到任何畫面,女記者見狀則個個都嚇得花容失色。

木板最頂端,一根細鐵絲貫穿木板,鐵絲兩端各串了顆眼球,鐵絲陰冷地穿過佈滿污血的眼球,眼球前緣的瞳孔部位暴突,那兩顆水晶圓球體,像極了從遭到破壞的假人娃娃眼眶中給挖出來的假眼球,隨著鐵絲晃盪,兩顆眼球遂在木板頂端晃來晃去,滴在草地上的血,早已乾掉了……

小涂尾隨眾人踉蹌而來,一見木板上被鐵絲勾串住的肢解屍體,跪下去吼著哭喊道:「馬的王八蛋!是哪個喪心命狂的魔鬼幹的啊?好好一個人被折磨成這樣!」

段千惠的電視臺記者證,和她被褪光的衣襪鞋子都被扔在一旁。她原本曲線姣好的身體,被兇手用利刃切成一塊塊,以鐵絲穿過串起,每塊屍塊與鐵絲的接合點上都用白臘封住避免滑動,一眼望去,那位在電視螢幕前總是亮麗端莊的段千惠,此時此刻,卻彷彿像尊被惡魔撕裂後再經過縫合的殘破人皮娃娃。

她雙手被高懸過頭,以鐵絲先穿過手腕後才纏綁在木板上,被挖空的眼睛,只剩兩個深邃幽暗的漆黑窟窿,沿著窟窿邊緣,兩道混雜了眼影、眼淚和血水的深濁痕跡模糊了整張臉龐。雙腿被惡意的纏扭成麻花狀,裡頭的腿骨全被敲得粉碎,鐵絲無情地刺進皮膚中,把捲成麻花狀的雙腿一節一節固定住。

「嘴、嘴……嘴巴呢?」一名忍不住放聲大哭的文字記者,邊啜泣邊指著段千惠死狀淒慘的臉問。

段千惠沒有嘴!她的嘴巴不見了!

浮腫的臉龐上沒有嘴,兩片性感的唇和口腔裡的牙齒、舌頭全被割了下來,鼻子以下剩下來的殘皮爛肉,也被剁得跟市場裡的絞肉一樣,一小撮一小撮紅透透的落在木板四周濺了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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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歐米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