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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火集》出版二十年了,當初圓神的黑底紅字,換上了今日時報的大紅底色重新再版,
當年野火的省思潮正熾烈燃起時,我還是個流兩管鼻涕的小鬼頭呢,
哪懂得珍貴的民主自由跟反省改革之間有何干係?
幾年過去,我手裡終於也有了一本二手買進的《野火集》,
還記得,當時是在疾行的火車上一頁頁狼吞虎嚥般翻看完的,
年少的心裡,曾經滿是激動。
激動著它帶我看到了思考問題的另一個選擇,
激動於世界的轉變飛速,讓人還來不及眨眼,另一個新世界已將你遠遠拋在後面了。


二十年前,《野火集》作者在初版自序《傳遞這把火》裡寫了篇幅不算短的論述,
我摘選其中極小部份的片段:

~野火集並沒有什麼了不起。
這只是一個社會批評,一個不戴面具,不裹糖衣的社會批評。~

~對一個健康人,你擰擰他的手臂、掐掐他的腿,他不會起什麼激烈的反應。
相反的,一個皮膚有病的----不管是蜜蜂叮咬的紅腫,病菌感染的毒瘤,
或刀割的淌血的傷口----只要用手指輕輕一觸就可能引起他全身的痙攣。
臺灣如果是個真正開放的社會,什麼問題都可以面對,任何事情都可以討論,人人都可以據理爭辯,
那麼野火集再怎麼「勇敢」也只是眾多火炬之一,不會引起特別的矚目。
是因為我們的社會有特別多的禁忌----碰不得的敏感腫塊,野火才顯得突出。~


這些敘述,在二十年後號稱已完成改革理想,實踐政權輪替,長成了民主果實的2005年臺灣,現在,
聽起來本該不會再具任何刺激性的,在這個多元化媒體的社會,更聳動更煽情更嗜血的批叛言論都存在,
二十年前這段野火與敏感腫塊的文字,實在是略顯口味清淡了點......

不過,這陣子因為一連串高捷弊案、雙陳同遊照曝光、新聞局與特定立委揚言要讓TVBS關門的話題持續發酵,
心中感觸甚深,失望甚巨,但失望會不會被更巨大的憤怒所取代呢?
我心中沒有答案,因為這個社會,這個國家,這片土地似乎根本已不在乎任何的真相或答案了。

但若是你問我會不會因此而感到絕望?
不會的,我不絕望,不感絕望也不敢絕望。
我只是在重翻這本二十年前的舊書之際,眼角顯得有些微紅,
怎麼明明都已經二十年過去了,捍衛爭取的民主價值還會讓不同的當權者用同一套方式在踐踏?


而在龍應台2005年再版的《新的「野火」,從哪裡開始?》自序中,
她自己是這樣寫道的:

~「野火」二十年了。當年充滿理想,立志要改變社會的二十歲的人,今年四十歲,今天的你在哪裡?
浪漫的理想主義仍舊是生命的動力?或者,它早已被平凡生活磨損和冷卻?
或者,完全被懷疑和無所謂取代?~

~我承認民主讓我困惑。
在威權時代,所有的媒體都被統治者壟斷,報紙上從頭版到尾巴都是領袖的照片和言行,
都是政府的英明作為。今天民主了,是的,聲音多元了,批判的言論激烈了,
奇怪的是,為什麼仍然有整版整版的政府宣傳?
原來,從前靠的是行政命令,媒體配合報導,政令宣傳都以新聞的面貌出現。
現在靠的是市場:媒體需要賺錢,政府就用納稅人的錢去買報紙版面或電視時段,
於是政令宣傳再度以新聞的面貌出現。這就叫「置入性行銷」。~

~我看不出這種公器的私用、這種權力對人的操弄,和從前的威權政治有什麼本質的差別。
知識份子、新聞記者、進步的大學生,在威權時代,對政府的壟斷和操縱曾經前仆後繼地批判、反抗,
在今天,知識份子和記者卻成為政治人物的事業合夥人,進步大學生成為競選團隊。
還不提財團與政權之間,綿密的曖昧互利。這些都沒錯,因為在民主結構裡,
知識份子、新聞記者、大學生,財團,都有自由的公民權利。
可是,問題是,今天的新瓶裝了昨天的餿酒,那麼誰是新時代的反對者呢?~

~二十年前寫「野火」時,我知不知道「我們在失去什麼」?我知不知道,我所追求的自由,
會邀來另一種敵人,一種以庸俗淺薄為時尚、以「絕對娛樂」為目的,
以行銷消費為最高指導原則的生活哲學?我是否知道,政治人物可能變成沒有靈魂而機關算盡的豪賭客,
政治可能變成純粹的商品推銷術,政治理念可能被抽空,轉為權力鬥爭技巧學,
知識份子,可能爭相以虛無為高尚,而群眾,可能比從前更。不。寬。容。
我是否知道,新聞學的種種崇高理想可能變成一種令人難堪的諷刺,擺脫了威權之後,
電視由虛假和童騃式的愚蠢統治?寫「野火」時,我是否知道,
二十年後的大學生可能不再有「幼稚園大學」的天真幼稚,反倒是理直氣壯地嘲笑深刻、拒絕思想?~


一本《野火集》夠不夠再燒二十年?
燎原後的天空,火紅的那輪太陽會是日初還是黃昏?
沒關係,反正我們的美麗寶島也早成為火燒島了,
火上加油之事,多的是人想搶著做......小民如我,頂多不過就是看書歎息寫文抒懷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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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歐米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