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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來了!小羊以前偶爾會請我吃這種圓圓的、半透明、水果香味的糖果,他說,這糖果是他媽媽買給他的,他說媽媽心情很好的時候,就會特別去買一罐這種進口糖給他吃,要他乖乖去外面玩。」

「所以,」藍又奇轉頭瞥了眼床上的乾屍,大大吸了一口氣,「這位很可能就是妳朋友的……」

樓下突然傳上來一陣吵雜的巨響,打斷了藍又奇的話。

他們快步離開房間衝向一樓,一回到一樓,卻遍尋不著方才出現怪聲的地方何在。這間旅社屬於狹長形建築,一樓前段是接待櫃台,中間有處可供客人簡單用餐活動的小餐廳,後段長廊盡頭的那道雕花鋁門背後,才是旅社老闆一家人的生活空間。

年久失修的鋁門早壞了,攤倒在牆邊一點兒防禦作用也沒有。

「裡面是什麼地方?」藍又奇問。

「小羊他們家。」

「那還等什麼?說不定就等在裡面了。」

向巧眉搖了搖頭,不知為何,連她都對這道門後的「家」感到無端恐懼。她記得,以前每次只要一聊起爸爸,小羊總是很快垂下臉,一雙眼睛乾乾的再也流不出眼淚來,但她能感受得到,小羊不只被揍的身軀會痛,失愛的心也很痛。

「要是在裡面的話,我會感覺得到,但我現在感覺不到小羊在我身邊。」

又是一陣東西亂摔的巨響,這次他們終於確定,聲音是源自小羊的家沒錯。

「怎麼感覺愈往裡走愈覺得有點冷啊,陰森森的。」藍又奇緊跟在向巧眉身邊。

「要不要我保護你?好姊妹?」

他眼一瞪,偷捏了向巧眉一把,唇邊不自覺泛起笑。「謝謝妳囉!」

兩人忽地停住步伐,張著嘴,瞪大眼睛望著眼前凌亂的景象。此處肯定就是當年發生大火的第一現場,殘破的傢俱佈滿厚厚一層黑灰,牆的四周被燒得幾乎碳化,到處都有曾在急迫危難中經歷過搶救的混亂痕跡,昏暗的空間中,隱約傳來一聲近乎絕望的狂暴吼哮──

「在那邊!」向巧眉曾跟隨小羊來過這地方,十幾坪的後段空間簡單隔出兩房一廳一衛浴,她帶他朝浴室的方向跑去,邊跑,她心裡的心跳聲愈震愈劇烈。

浴室的門掛在上頭搖搖欲墜,門板上頭還有消防隊員拿鈍器重擊,一道道企圖破門而入的破損痕跡,門鎖也早在當年的救援行動中便已遭破壞了。

「等等,這次換我來,」藍又奇擋在前面,他感覺到了她不安的神情跟強忍不住的隱隱顫抖。「咳,總不能每次都讓妳美人救英雄嘛。」

他站穩腳步,順了口氣,接著,旋身就來了一記飛踢──「是人是鬼有話好說!」

「那你亂踢別人家的門幹嘛?」向巧眉根本沒料到會有這一踢,在後面嚷道。

他睨了眼被自己踹飛在角落的浴室門,聳聳肩,面露無辜回頭道:「齁!哪曉得我的本能反應會這麼強烈!」

「小心!!」向巧眉突然厲聲尖叫,食指顫抖地指著他的後腦杓。

藍又奇猛地回頭,驚見一顆如同深陷泥沼中的青黑色頭顱,正從他後方的浴缸內緩緩升起,滿嘴深黑色障氣的口腔中不斷吐著污穢臭水,每吐出一口之後,便會再奮力抽吸一口氣回去,張嘴畢嘴的吐吶之間,惡臭流竄整間浴室,想憋住氣忍著不聞都不可能……。

「後退!妳……妳……往後站一點!等我走近點看清楚……」藍又奇話還沒講完,心臟驀地一縮,他低頭一看,一截醬青色的手正緊緊攫住他的手腕,狠狠地一把將他拖到浴缸邊!

「藍Blue!」向巧眉大叫,迴身搜尋浴室內的可用傢伙,準備隨時跳上前營救。

「別、別緊張,這樣……真的可以看得比較清楚。」醬青的手臂上滿是一個個破口的窟窿,污濁的髒水和著屍血,源源不絕地從窟窿中流淌而出。

稍微冷靜下來之後,可以聞到撲鼻的惡臭之中,隱約雜藏了點酒味。藍又奇閤上眼,認真地再嗅了嗅,沒錯,浴缸中的猛鬼的確渾身酒氣。

「小羊的爸爸喝酒嗎?」他突然問。

「他爸爸根本是酒鬼!滴酒不沾的時候就是好好先生一個,但只要一碰酒,就全變樣了。我們這附近每個街坊鄰居,誰都聽過他爸爸喝醉酒以後發酒瘋打老婆打小孩的咆哮聲呢!」

「那就對了。」藍又奇點點頭,望住眼前這渾身上下、滿臉滿身盡是爛糊糊的肉洞窟窿,髒水屍血不斷穿身流出的鬼屍,「妳說的對,是酒鬼沒有錯。」

酒鬼屍嘶吼著,另一手抓起酒瓶,猛地便往青得發紫的臭嘴裡灌。

藍又奇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手腕卻被扣得死緊,拔都拔不出來。他急了,想要分散酒鬼屍的注意力,心一橫,索性用另一隻手搶過酒瓶,發狠似的朝浴缸邊來個振臂一擊,酒瓶瞬間被敲碎了!

肉洞窟窿臉上的眼神一黯,陰狠地狠射著敵意,酒鬼屍抓狂大吼,按住他的頭便準備要往浴缸中壓下去!藍又奇兩手攀在浴缸邊吃力抵擋,憋著氣,還是吞了好幾口屍血水,他大咳不止,驚嚇得連連作嘔。

「媽呀!救、救命!噢……咳咳咳!這鬼、這鬼的想法怎麼跟我想像的不一樣?」

向巧眉在混亂中,扔了一瓶罐子進水裡,酒鬼屍一見,立刻鬆了手,如獲救命至寶般的搶過那狀似酒瓶的玻璃罐。

向巧眉趕忙將藍又奇攙扶到一旁,替他拍背吐掉髒血水,不忘回頭再望一眼,若有所思道:「因為它就是酒鬼。」

酒鬼屍急匆匆地將玻璃罐中的液體大口灌入口中,才一入喉,整張臉遂開始扭曲變形,喉嚨處的肉洞窟窿一處一處被腐蝕,殘破的屍身再一次受到摧殘,片刻後,渾身腐壞的血肉開始噴出帶著酸味的茫霧,屍肉溶成肉泥,滴成泥血,緩緩淌回葬生的浴缸之中。

屍溶的泥血散溢著一股強酸性物質與烈酒混合而成的詭異氣味,瀰漫在整間浴室之中,成了它新的味道。

「那是什麼?」他問。

「洗廁所用的鹽酸。」

他轉頭,雙眼瞪得如牛鈴般大,不可置信地望住身邊救了他一命的女孩,嘴角微微抽動,苦笑道:「佩服佩服!拜託,以後別拿這東西對付妳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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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歐米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