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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是「整鬼夜驚叫」的特別企劃單元「Life嚇一跳」現場直播的日子,每次這支外景小組一出動,都保證能嚇壞一票演藝圈中的膽小之輩。因為這單元標榜的就是原汁原味的「靈藝界生態」,會不定期邀請藝人擔任特別外景主持,穿插各種突發狀況考驗藝人的「耐嚇指數」有多高。大部份的女明星往往是笑得甜甜的上場,然後被嚇到哭花了臉結束Life考驗。

但觀眾就是愛看明星糗態畢露的真面目,害怕得很真,醜化得也很真,比一票女藝人或名模卸妝素顏更具娛樂效果。哭得越慘收視越旺,叫得越激動人氣越高。正因如此的媒體操作方式,使得不少經紀人私底下都在苦勸旗下藝人接這個特別單元的通告,就算被嚇到臉色慘白妝都哭花了也值得,因為,上漲的收視率跟人氣會直接反應在藝人接代言、跑活動的實質報酬上。

「沒想到吧,今天晚上跟大家見面的居然是我!」型男帥哥何兆暉懶懶地對著鏡頭微笑,手上握了支標示著「整鬼」麥牌的麥克風。「當然是我囉,我最近接的新戲就是演一位靈異節目的主持人,今晚來嚇人跟被嚇,就當是排練兼實習囉,一起出發吧!今天的任務是――突襲『靈界人間』拍戲片場!Go!跟我走!」

出發手勢一比完,何兆暉用肩膀推開其中一間攝影棚的大門,最先映入觀眾眼簾的是一團黑,伸手不見五指,何兆暉打開掌中的LED小照明燈,小而明亮的光束照在他眼前。

「嘿嘿,知道我有認真做過功課了吧,道具一定要準備齊全,等會兒才不會白白自己嚇自己。」

再往前走,有一大片透明的超大隔溫塑膠布,他指了指裡面,故作神祕似的低聲對攝影機說道:「現在是換場等戲的時間,下一場戲的演員大概都在休息室等戲,剩下來的就是換布景、調燈光、重架攝影機軌道……等等的幕後工作人員,聽見沒,裡面全是大老粗的罵人聲跟機器運作聲。」

「砰!」忽然,攝影棚傳來一聲巨響,像是重物撞擊的聲音。

「怎麼了?跟去看看……」外景小組的執行製作在一旁小聲催促。

於是何兆暉邁開腳步,拖著一票靈異節目的外景人員便往此刻應該亂成一團的棚內,結果,眼前哪有什麼幕後工作人員?空蕩蕩一片,只有架在棚架上的藍燈和綠燈幽暗地交錯閃爍,幾盞燈具間,甚至還發出秀斗的「吱吱」雜音。

「不會吧?連他們也跟著一起耍我?」何兆暉摸摸鼻子,話才一講完,一塊大布景就這麼從天而降――

「媽呀!一開始就玩這麼狠……」男人愛面子,面對未知的恐懼,最常做的就是假裝不在意,他邊無奈怨嘆,下意識還不忘抱住頭保護自己不讓布景砸傷。

頗有重量的布景垂落下,纏了幾圈將何兆暉團團包圍,詭異的陰鬱燈光打在布景上,也打在何兆暉有點小失帥氣的臉龐上。

忽地,閃爍不停的藍色跟綠色燈光「啪」的一聲,全滅了。

「怎麼啦?是跳電還是在整我呀!?」何兆暉忍不住也吼了起來。

恐怖未完,透過電視畫面直播的,是攝影機以夜視功能拍到他神色緊張,在全然的漆黑中,趴在地上亂摸一通,企圖尋找剛才他自備的那個LED小照明燈,慌忙之間,不忘順便扯動那團將他纏住,害他移動不了的布景。

此時,在電視台與直播現場連線的導播控制室中,也開始出現不尋常的狀況……

「現在是怎樣?難不成連我們控制室這邊也陪他一起玩喔?」導播抬頭,瞪著頭頂上忽明忽滅的日光燈,刺眼的閃爍照得人眼睛都發花。

「大概是燈管快報銷了啦!我爬上去看一下。」助理導播小陳兩腳往椅子上一踩,準備扳開上面的夾層板檢查,才一把夾層板往下一扳,一顆圓滾滾的人頭倏地從他眼前滾落而下,與他的臉龐交錯之際,人頭暴突的眼睛幾乎貼在他臉上――

「哇!!」小陳邊叫邊用手揮,腳沒站穩,連人帶椅摔在地上跌個狗吃屎。

「后!到底是有完沒完?被野鬼嚇到囉?」導播沒好氣的說,雙手操控著面前成排的儀表板,熟練而仔細地調整連線畫面的畫質。

「是……是……是有……有啊!」小陳臉色發白,發顫地指著掉落在地上後仍不斷彈跳的死人頭……他定睛一看,什麼死人頭!不過是一顆遭人惡作劇塗了顏料,貼上假髮的整人道具罷了!

「媽的!八成又是道具組的吃飽撐著沒事瞎整人。」導播回頭瞥了一眼小陳受驚之後的衰樣,忍不住又開罵:「靠!連這玩意兒你也怕,就這點膽子,還敢待在靈異節目討生活!要不要調你去美食節目算了!」等罵完,再回過頭去注視螢幕上的連線畫面,奇怪?那顆球做成的人頭怎麼竟出現在直播現場!

「導、導播……」小陳囁囁開口,因為他也看見了。

眼見假人頭兀自在螢幕前亢奮異常地彈跳著,導播只是嘆了口氣,見怪不怪的甩甩頭,之後,居然離開座位點了根菸抽了起來!「就跟李大師說要另外再拜吧,不聽嘛,現在好了吧!只有劇組開鏡時跟著一起拜,『對方』哪曉得我們是協力製作單位,自然就當陌生的闖入者來『招待』囉!」

黑暗中,假人頭跳啊跳的,螢幕一會兒出現亂碼雜訊,一會兒又蹦出假人頭瞪著恐怖雙眼爆彈向鏡頭的畫面。但,真正的攝影機鏡頭根本沒架在那兒,連線中的直播畫面怎麼可能會拍到這顆剛才還從夾層板中掉下來嚇壞小陳的詭異假人頭呢?

畫面再一黑,只剩下「沙沙」的雜訊聲……

才幾秒鐘,螢幕又恢復正常了。

正常了嗎?畫面中,出現一隻手正在調整鏡頭的角度與焦距。那隻手看上去很纖細,秀氣的指甲上搽了淡淡一層玫瑰色。

「這是送給所有想念我的影迷們的特別禮物。」鏡頭正中央,黎之英唇角逸著恬靜淺笑,她背後的場景是化妝間,但化妝間裡除了黎之英以外,並無其他演員。

「各位觀眾朋友,你們想念我嗎?還是……大家其實早就已經忘記黎之英這個人是誰了?」她垂下臉,情緒一變,語調也忽然間變弱。

畫面忽然又是一陣模糊,片刻後,焦距跟人物的影像再次清晰。

只見黎之英輕抬起頭,仰起的臉面向鏡頭,未施脂粉的素顏顯得有些憔悴,她眼中噙著淚水,嘴角卻淡淡的在笑。

「是不是?你們是不是不記得從前也曾經瘋狂地追逐過我的一顰一笑?」她把臉湊近攝影機,撥了撥耳際散落下的幾根髮絲,像把鏡頭也當成鏡子在用。「忘記了也不要緊,因為明天以後,你們一定會時時刻刻都記得我,也永遠記得我的樣子。」

她拿起粉撲,沾了蜜粉便往臉上撲打,每撲一下,厚厚的蜜粉都飛起粉塵,像揮也揮不去的煙霧似的盤踞在她整張面容前。也不知怎地,適合高貴典雅妝扮的黎之英竟把自己的臉塗上一層濃重的底妝!

「身為演員,到底是被觀眾遺忘了比較可怕?還是忘記自己是誰比較可怕?」她邊對鏡頭說話,邊繼續為自己上妝。在眼皮搽上深深的酒紅色眼影,又用眼線筆沿著眼角四周描了一遍又一遍,也不在乎眼線是否暈開,反像一名強迫症患者似的不停描畫著她的雙眼。「每一天,我都照著鏡子,問自己我是誰?難怪你們不記得我,因為就連我也快忘記黎之英這個女演員了。」

由於眼線怎麼描都不太滿意,她索性扔掉眼線筆,換上大紅色的口紅直接朝眼窩塗上去!兩圈鮮紅而觸目驚心的口紅痕跡罩住黎之英一雙原本脫俗靈氣的眼睛,她陰沉沉瞪住鏡頭,像是認真在辨識她自己的樣子,忽地咯咯笑了起來――

「咯咯咯……就是這樣子!沒錯,就是這樣……一直想擺脫以前的玉女包袱,試試看不同造型,咯咯咯,真的、真的很不一樣!」開心之餘,她扭頭,朝身後無人的方向說了句:「妳說的對,是早該改變一下了!」

畫面中,明明就只有黎之英一人獨坐化妝間,邊化妝邊自言自語,她身旁什麼阿貓阿狗也沒有,更別說是與她對話的人了。

黎之英眉頭一皺,忽地嚷起來,「不行,這樣還不夠!」在桌面翻找一陣,滿桌的化妝品被她亂扔一地,最後才終於找到她要的東西。「要畫得像妳一樣才更美!」

她從桌上拿起一把輕便的修容剪刀,一頭是尖細的利剪,一頭是磨皮用的銼刀。

「現在的觀眾太善忘,這張臉要更上鏡才行,要讓人只看一眼就忘不掉,要讓所有人都再也不能忘了,誰是黎之英――」

才一講完自己的名字,就瞧黎之英抓起銼刀那頭便往自己一隻眼睛奮力戳下!鮮血瞬間爆出,狂噴在玻璃鏡頭上。細長的銼刀繼續在眼窩中翻攪,又是戳又是勾的,沒多久就把整顆眼珠子像挖田螺似的挖了出來,牽連著血水與神經的眼珠被勾在銼刀上,看上去彷彿仍在痛苦地流著血淚……

「咯咯咯……誰做的出這種造型?」黎之英尖聲叫好,喉間不停發出的刺耳笑聲迴盪在空蕩蕩的化妝間,透過現場收音聽起來竟格外恐怖,完全不像她原本該有的音質。「好萊塢的特殊造型,也沒有我的巧手做的這麼逼真吧!很逼真,是不是?咯咯咯……因為……這的確是真的!」

她手一揚,再一戳,另一顆眼珠子又被狠狠地給挖了出來!她叫著,笑著,血淋淋的兩窟眼洞泹泹淌著混濁的紅色血水,溫熱的血液在她整張臉龐上蔓延開,將她原本憔悴但仍不失清麗的面容瞬間妝扮成一副恐怖片中特有的驚悚模樣!

「這張臉,不再只演玉女當花瓶了,從今以後,每個人只要想起黎之英,都會說:『喔!黎之英啊,她是一位非常敬業的演技派女演員!』別忘了唷,要永遠記得我現在的樣子,這場戲,是我本人最後一次的主演……」

她擤了擤鼻子,似乎是在哭,但凹陷的眼洞中看不見眼淚,只有未流乾的血。

「接下來,將為各位觀眾帶來今晚最高潮的精彩表演,過了今晚,『鬼后』這個頭銜,恐怕就得從童欣換成黎之英了。」她說道,唇角忍不住泛起竊喜的笑,手上的修容剪刀在鏡頭前揮來揮去。「告訴那丫頭,我黎之英的演技,絕對夠嚇死她!」

她手肘往內一扭,一手掐住自己脖子固定住,另一手則舉起剪刀便朝微張的嘴瘋狂地割去!剪刀誇張地在她自己的嘴唇上比劃!轉眼之間,柔嫩的嘴唇被割裂得像鋼琴上壞了的琴鍵,才輕輕一碰,就可能隨時一塊塊細碎地剝落下來。

滿嘴是血的黎之英咯咯笑著,搖搖晃晃走近攝影鏡頭,鏡頭被她一碰,不經意地晃動了幾下,她揚起雙手輕輕捧住,把臉逼湊在鏡頭前,被她自殘的可怕血臉,瞬間在鏡頭前被無限放大,放大,放大……

很快的,整個鏡頭全成了一片黏稠的血畫面。

然後,陰森嚇人的笑聲漸弱,畫面在晃動中一黑,又是……沙沙的雜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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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歐米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