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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畫就掛在牆上,牆上除了這幅畫之外,還有許多幅珍貴的古董名畫。

吳子恆嘴裡叼根菸,手支著下巴,仔細盯著他眼前的這幅畫,畫裡的男子坐在花園石椅上,手裡握著畫筆,微仰起頭,神情專注地凝望著前方,作畫的對象,彷彿就在距離他不遠的咫尺之外。

吳子恆是名專偷古董畫的雅賊,任何畫的價值只要幾眼就能斷定,是名貴的真畫還是偽造的贗品,都逃不過他這雙神偷兒眼。但眼前的這幅畫卻讓他很傷神,他一雙眼銳利的緊盯住畫,沒放過絲毫細節。

「怪了咧,不是真的古董畫,但又不算仿造的偽畫,這真的太奇怪了?」他喃喃自語道。搖搖頭,懊惱地擰熄菸,轉身望過身後幾乎佔據了半面牆的大畫櫃,那可是真正的古董貨呢!是他年紀輕輕就被選入宮當過末代宮廷畫師的曾祖父傳了四代留給他的傳家之物。

吳子恆拉開畫櫃的其中一格抽屜,按著編號取出一張畫紙,因怕畫紙年久破損,早已加裝了一層保護膜封住。他低頭望著手裡的畫,這幅畫是曾祖父的遺作,據說畫裡的人物,就是曾祖父當年出宮後受聘至一位軍閥家授課教畫的女弟子。吳子恆記得老爸回憶起曾祖父時跟他提起過,小時候每回只要看見曾祖父拿出這幅畫,總會邊看畫邊掉眼淚。

他揚開雙臂,把整張畫攤在桌面上,抬起頭和牆上那幅從二手拍賣場上買回來的畫作比對。兩幅畫一男一女的主角雖不同,但畫裡的背景,跟畫中人物握筆作畫的姿態、專注凝望的眼神,竟是如此的相似!更不可思議的是……他過世已久的曾祖父居然還成了牆上那幅畫主的作畫對象!

吳子恆一激動,不小心打翻桌上的菸灰缸,剛剛才捻掉的香菸尾巴還沒全熄,點點餘光的小火星落在地毯上,吳子恆動作飛快彎身搶救,但橘紅的火星轉眼間就把地毯燒出一個小洞了。

「Shit!什麼爛地毯嘛,這麼不經燒還花了我幾萬塊!」他忍不住脫口抱怨,眼角餘光仍不忘要小心看好曾祖父珍藏的畫。

咦?他是不是眼花了?畫裡的花園背景怎麼忽然在扭曲抽動?像有人正伸手在猛力地拉扯那畫紙似的!可是屋子裡除了他,環顧四周壓根就沒半個人啊?

忽地,一股濃濃的燒焦味襲入他口鼻中。

「靠!哪……哪裡又電線走火了?」他趴跪在地上四處巡看,鼻子動來動去,像狗一樣靈敏地嗅聞著。

一陣涼風吹過他臉龐,他一回頭,發覺焦味沒了,但他人卻莫名其妙跑到一個陌生的花園裡!等等――這花園他並不陌生,這花園不就是曾祖父遺作上所畫的,那座種滿了夜香花的華麗花園嗎?

奇怪?他怎麼能會出現在這裡?吳子恆低頭瞥了自己一眼,差點又要罵出髒話來了,不會吧!這是誰在跟他搞鬼啊?亂開什麼玩笑,他怎麼連身上的衣服都變得跟自己家牆上那幅買來的畫中人物一樣?簡直就是當年的曾祖父翻版嘛!

「惇師傅,您怎麼了?是有小粉蝶在您跟前繞嗎?怎麼您不往我這瞧了?」一抹細柔溫婉的少女之聲打斷了吳子恆的思緒,他轉頭,循聲看見說話的女孩。

「妳……」到底是不是在作夢啊?「妳不是那個……」

少女笑顏逐開,手裡握著畫筆,就站在他對面不遠處,兩人隔了張石桌,正面對面凝望著對方,吳子恆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上真的也握了枝畫筆。曾祖父畫中的女子出現在他面前,現在正望著他笑,還開口對他說話呢!

「惇師傅該不是畫糊塗了吧?怎麼可能連我是誰都認不出來?」少女擱下畫筆,繞過圓石桌朝他緩緩走近。「您請放心,只有蕊兒妹妹才會玩那種『扮姊妹』的騙人把戲,我是絕不可能假裝成別人來欺騙我最敬愛的惇師傅。」

她低頭望向他面前才畫了一半的畫,認真仔細地端詳作畫的筆觸、力道,眼神中帶著崇拜,只有在這獨處的時刻,她陰柔的眼眸底才可能綻放出嬌羞的媚態。

「惇師傅,您把我畫得更美了,這……真的是我嗎?」她笑著,羞紅了臉,拉住他的袖子躲在他身後,然後又偷偷探出頭,像雀兒般喜孜孜的望向畫中女子。

吳子恆愣住,呆瞪著畫好半天接不上腔,畫的是誰也只有曾祖父自己才知道啊!

見他遲遲不應,少女唇角的笑容淡去,眉頭一皺,發著抖揪住吳子恆的袖子。

「惇師傅,請您別忘了呀,這世上,只有我才懂您的畫,也只有我才能學到您的真髓。我不只是您的學生、您的知己,我更想要做的是……是讓您一輩子都忘不了的情人啊,可是,您為什麼不敢回應我呢?說您也一樣這麼愛我呀!」

少女的眼淚悄悄落在吳子恆的衣袖上,他痛得放聲大叫:「噢!好、好痛!」

他痛得直冒冷汗,背上豎起一大片雞皮疙瘩。連忙低頭檢視,這才發現,半捲的袖子裡竟然只剩下一截滴著腥血、五根指頭上沒半寸皮肉的枯手!乾瘦淌血的手骨沒半點彈性,岔開的骨頭直戳他的胸膛,骨頭關節發出一陣喀喀喀的碎裂聲。

「哇!見鬼了!我的……我的手……」他嚇得哇哇大叫。

慌張失措地急伸出另一隻手,這可慘了!他另外一隻手也快不保了!整條胳臂像從骨頭深處往外潰爛了一般,他眼睜睜地看見自己的手正一點一點的腐蝕掉,先是從指尖鼓起膿泡,膿泡被越撐越大,緊接著疼痛感不斷蔓延開來,秒秒加劇,膿泡應聲炸開了之後,整條手臂都開始生出大膿泡,一處一處不停的腐爛。

腐爛掉的皮捲曲著掉在地上,堆疊成一座腐皮小丘壓垮了土壤間的夜香花,血紅的爛肉也一塊塊掉下去,才摔在地上就瞬間化成肉泥,丁末似的肉泥在他腳邊不安地蠕動著,慢慢鑽進了他的褲腳裡,一找到縫隙就狠狠的腐蝕他的腿……

「啊――啊――啊――」吳子恆徹底崩潰,在原地又跳又抖,發了瘋的鬼吼。

吼叫聲迴盪在整間屋子裡,他耳邊都是自己發出的沙啞回音……

他發覺剛才置身其中的花園消失了,他根本哪都沒去,就只是四肢僵硬的趴在燒了一個破洞的地毯上,他回過,神急忙伸出兩手審視。「吼!好險!都還在。」

他起身站定,盯著桌上的畫,曾祖父畫中的清麗女子仍然含笑凝望著前方,但詭異的是,他不管怎麼看,都覺得畫中女子的眼角好像隱隱含著淚,彷彿隨時都可能透過畫紙滲出傷心欲絕的眼淚來。

吳子恆眼睛一亮,「太恐怖了,這麼詭異的畫要值多少錢?嗯,我要去查出另一幅畫的畫者是誰,藏在畫像背後的祕密,說不定就跟曾祖父的眼淚有關,兩幅畫之間有這麼多奇怪的巧合,一定要搞清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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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歐米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