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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喬恩瑛的住處簡直像經歷過一場水災侵襲後的災難現場,屋裡漏水情況不但越來越嚴重,搞到後來整棟舊公寓四層八戶的牆壁跟天花板都開始出現滲水或漏水狀況。

  
水電工檢查後發現,原來是整棟公寓的水管管線太過老舊,藏在水泥間的水管多處破了裂了,才會讓漏出來的水滲得這麼厲害。

  
因為要請人重新施工換管線,整棟公寓得先暫時停水,大家紛紛借住他處將就個幾天。康辛禾在知道了恩瑛家裡的情況後,便邀她先暫住在他那兒一陣子,等公寓施工結束再搬回去。

    
恩瑛跟隨康辛禾來到他的住處,手上僅提了一袋簡便的換洗衣物,工作上重要的東西,幾乎都存在她的筆記型電腦中。

    
電梯從G2地下停車場直接上達至各樓層住戶,樓層顯示燈在9F的方格上閃著透亮的紅光,康辛禾就住在第9樓的B戶。


「康老師,這樣真的是太打擾了,我知道你一向很注重個人隱私的。」恩瑛懷著歉意,靦腆的再一次向他說抱歉。


「別放在心上,我要是真在意就不會找妳了。」


一聲短促的鈴聲響起,電梯停在
9F的地方,電梯門一開,兩人雙雙步出。


比起恩瑛租的破舊公寓,康辛禾住的這棟氣派大廈根本就像天堂,連在公用的樓梯間和走廊上都有空調系統。


康辛禾拿出磁卡,在大門感應區上按上了自己專屬的密碼,經過感應確認後,堅固的銅門瞬間彈開。


恩瑛感覺自己活像鄉下人在逛羅浮宮博物館,既驚歎又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跟著康辛禾的腳步緩緩走進他的家,才一穿過那道銅牆鐵壁似的門,跟在他身後的她,就覺得渾身突然一陣發寒。


隱約間,似有許多道陰陰刺骨的風,正從不同的方向朝著她吹來!


雖然感覺是風,但她的髮梢卻沒被吹亂,衣領和裙子也沒有被掀縐。


是空調太強了嗎?恩瑛抬頭尋找空調的出風口,看到出風口上的夜光小紙花並沒有被吹動,表示現在根本無風吹送。


況且,康老師和她一樣才剛進屋,應該還沒來的及去啟動空調才對。


門燈和客廳燈乍亮,恩瑛才一轉頭,就身旁窗上的景象嚇得失魂尖叫!


「啊
――­

太可怕了!一具女人的身體居然就倒掛在窗戶外面!

那女人醬青色的臉浮腫得像泡在水裡太久,皺巴巴的皮面早已腐爛,平板的臉皮上根本沒了五官。眼睛嘴巴鼻子都不見了,死氣沉沉的臉上只剩下凹陷進去的兩窩窟窿,窟窿中原本該在的眼球卻消失無蹤,被挖得空洞洞的。

倒掛的身軀在窗外盪啊盪的,雙掌貼在玻璃上,十根泛白的指頭彷彿生了黏力似的緊貼著窗子,指頭上的指甲尖又長,不時刮在玻璃窗發出「吱吱」作響的尖銳磨擦聲,每當指甲一刮著玻璃,整片玻璃窗好像也跟著一塊震動起來…… 

指甲和爛肉之間滲著暗紅的血,每刮一下玻璃,那鬼水般的紅血就如同潑墨似的朝向四面八方流淌。

那一對空得只剩窟窿的凹洞盯住窗內的恩瑛,恍若隨時都準備破窗而入!

恩瑛雙腿一軟,僵硬地跌坐在地上,她不清楚自己看到什麼了?窗上怎會映著一張教人背脊發涼的鬼臉!?

「怎麼了?恩瑛?」康辛禾上前按住她發顫的雙肩,溫柔地安撫她鎮定下來。

恩瑛定定神,又仔細看了看自己站在客廳中的所在位置,這才總算鬆了口氣。

原來,她身旁原就有扇大落地窗,剛才客廳的燈並不是一按開關就馬上大亮,而是緩緩的由弱光漸轉成燈火通明。

所以當燈光還處於昏弱暈黃的時候,她正好轉頭望向了落地窗,看見自己出現在窗上半透明幽幽暗暗的翦影,一時情急沒經過思考,恍恍惚惚的,才誤以為自己是撞見了飄蕩在
9樓外半空中的鬼影!

一切真的都只是幻覺吧。可是,剛才那尖利指甲刮著玻璃窗的聲音實在太逼真了還有跟著一塊震動的大片落窗戶……真的是她心神不寧眼花了嗎?

驚魂甫定的恩瑛在康辛禾的攙扶下坐入沙發,她伸手擦了擦自己額頭及臉頰上的冷汗。

「對、對不起,是我太大驚小怪了。」發現是自己看錯了,恩瑛羞得不好意思抬頭。

  「有什麼關係,做編劇的就是要比常人多點想像力,」康辛禾體貼安慰道,他指著身旁的大落地窗。「這點子不錯,記得來下次的新戲說不定能用上。」

恩瑛害羞的把頭垂得更低,忽然,她發現有一張喜帖落在自己的腳邊。

她俯身撿起喜帖,仰起臉,握著喜帖的手伸向康辛禾。

「康老師,你的東西掉在地上了,看起來應該是喜帖吧。」

「哎呀,妳看我最近忙到屋子亂了都沒時間整理,」他接過喜帖,露出斯文的淺淺笑容。

「這帖子啊,是以前工作室的同事發給我的,算起來,這位新娘子也算是妳的『師姊』喔。」

「師姊?」恩瑛好奇地探過頭瞅了瞅那張看起來淡雅別致的粉紅色喜帖。

「小阮以前也是電視臺訓練班的學員,結訓後她的指導講師覺得她表現不錯,就把她介紹到我工作室來當我的助理,做的大概就是妳現在接手的那些工作。」

「真好奇,我可以看看這位馬上要當新娘子的『師姊』長什麼樣子嗎?」

「當然可以,」康辛禾又將喜帖遞回給恩瑛,還不忘順便提一提喜帖創意。「這張喜帖設計得還真是特別,連我都是頭一次見到有人會拿那樣的沙龍照來當內頁,妳看了就曉得,她果然是搞創意的料。」

接過喜帖,恩瑛才一翻開內頁,視線便馬上被那張新人合照巧思給吸引,無論是色彩或構圖都形成強烈的對比,照片中,新娘子的眼神既甜美又嬌媚,幸福的像隨時都能把人的靈魂給勾進去似的。

恩瑛望得出神,忍不住脫口讚歎。「嗯,真的、真的好特別。」


 
                             


  
  
突然換了新環境,恩瑛直到半夜還是睡不太熟,她起身,穿上擱在沙發床腳邊的脫鞋,開門走出書房。

    
這房子就只有兩間房,康辛禾起先打算請她睡臥室,但恩瑛覺得借住打擾已經很不好意思了,哪會願意讓主人更不方便呢,兩人互相讓了好一會兒,最後是她堅持一定要選書房,說晚上若睡不著,想看書打字都方便,他才終於肯讓步。

   
恩瑛從小就怕黑,所以就算只是上廁所,她也會沿路開盞廊燈將黑暗照亮。

  
如廁結束後,恩瑛無聊地枯坐在馬桶上。隨手取來掛在一旁的捲筒衛生紙,衛生紙上印著一朵朵色澤極淡的小玫瑰花,她捲了三折之後才發現,這捲筒衛生紙上面每一段的玫瑰花顏色都不同,除了之前的粉紅,還有粉藍和有粉黃。

    
恩瑛望著手上印著三色玫瑰圖案的衛生紙,不覺莞爾笑了起來,沒想到看起來一絲不茍、工作時正經八百的康老師,居然也會買這種大概女孩子才會挑選的生活家用品。

  
她忍不住揣想著,這會不會是他的女朋友替他挑選的呢?


通常交往中的男女朋友,是很可能會為對方買些禮物或日用品。康老師的女朋友是誰?怎麼從沒聽他自己或其他工作伙伴談論過?


其實晚上一到這裡時她就發現了,康老師的家中幾乎沒有放置任何異性友人的照片,除了劇組同仁一起拍的團體照裡偶爾有些演員或工作人員是的,在他家裡任何角落,她都找不到一張男女合照。


除了……之前她在地上撿起的那張喜帖上印著的新人合照以外。


不過那張不能算,因為那張照片中的主角又不是康老師。


離開馬桶後,恩瑛在流理臺前輕按了幾下洗手乳,將手搓洗乾淨,沖了沖水,順手拿起剛才抽出的幾張捲筒衛生紙來要把手擦乾。


才一擦,兩隻手掌竟都被染紅了。


低頭一看,她發現手掌心沾到了像紅墨水一樣的東西,被弄得濕黏骯髒。


「怎麼會這樣?」恩瑛皺起眉頭,將手伸到水龍頭底下又再沖了沖。


沖洗乾淨後,便轉身再去抽了幾張衛生紙,潮濕的手一碰到衛生紙,薄薄的紙張就像水墨畫般暈了開來,一朵朵嬌小淺淡的玫瑰花,轉瞬間也變得濃豔。


那花兒,就當著恩瑛的面前變起了魔法
――


她眼睛連眨都沒有眨半下,衛生紙上變得妖麗的秀珍小玫瑰卻倏地全幻化成一排接著一排內容完全相同的血紅色文字,上面不斷重複寫著:

永遠在一起好幸福永遠在一起好幸福永遠在一起好幸福永遠在一起好幸福……


恩瑛不信邪,執意往下一直扯,衛生紙被越扯越長,長長的一大截滾落在地磚上,纏繞她的腳邊。 

寫滿了,衛生紙上每一寸空間都被寫滿了。 

永遠在一起好幸福永遠在一起好幸福永遠在一起好幸福永遠在一起好幸福
永遠在一起好幸福永遠在一起好幸福永遠在一起好幸福永遠在一起好幸福
永遠在一起好幸福永遠在一起好幸福永遠在一起好幸福永遠在一起好幸福
永遠在一起好幸福永遠在一起好幸福永遠在一起好幸福永遠在一起好幸福
永遠在一起好幸福永遠在一起好幸福永遠在一起好幸福永遠在一起好幸福 
 

恩瑛不敢置信,怎麼可能整捲全寫滿了呢?

 剛剛她坐在馬桶上時,看到的明明就是三種色系的小玫瑰花圖案,現在怎麼全變成眼前這惡作劇似的潦草字跡?

 「啊!對了,剛剛的……」她腦中飛快閃過自己剛才最先扯下來賞玩的三張衛生紙,只要拿出它們一比對,就能證明剛才她看到的的確是乾淨優雅的玫瑰圖案。

 走到流理臺,她匆匆攤開那陀已被揉成爛團的衛生紙。

 沒想到,鋪展在她眼前的,竟然還是那幾個不斷重複的潦草中文!

 永遠在一起好幸福永遠在一起好幸福永遠在一起好幸福永遠在一起好幸福
永遠在一起好幸福永遠在一起好幸福永遠在一起好幸福永遠在一起好幸福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她喃唸道,一雙手不知何時又沾滿了腥紅的墨水。

 真的是墨水嗎?她疑心頓起,忍不住揚起雙手,將鼻子湊上去,才一靠近就止不住地發出乾嘔。

「嘔……嘔……」

是……是血!那是腐臭的血水味!

 隱約之中,她有種不祥的感覺,覺得自己彷彿正被很多很多腐臭難聞的氣味所包圍,除了血的味道以外還有什麼?她分辨不出來,就是覺得好難聞、好想吐!

 「永……遠……在……一……起……好……幸……福……」

 恩瑛慌張轉頭,緊張兮兮地四處張望。「誰?是誰在說話?」

 因為看過太多恐佈電影,此刻她腦海裡充滿了電影中各種描述廁所鬼怪會出沒的嚇人方式,因此她小心翼翼低垂著雙眸,刻意不讓自己的眼神對到流理臺前的那面大鏡子。

 「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就沒事了。」

 恩瑛試圖安撫自己,平常在人前人後她都不會輕易表現出示弱的情緒,今夜在這間廁所裡發生的怪事,教她不往靈異的方面想似乎都很難。

 只要不看鏡子就好了,只要趕快走出去就沒事了。恩瑛一面在心裡勸自己放輕鬆,一面忍不住加腳步,準備一鼓作氣開門往廁所外衝。

 她的手終於碰到門把了,但那銅造的門把上卻也沾了和衛生紙上一樣的髒血!

 「啊!」恩瑛驚駭莫名,嚇得連忙把手縮回去。

 身子這麼一反彈,恰巧又重新回到了流理臺前,一切都像被安排好了似的。

 忽地,一股陰風從背後吹來,恩瑛全身都在發抖,根本不敢轉過身去檢查她身後的馬桶或那捲被她拉扯在地磚上長長的衛生紙。

 眸光一不小心瞥到了鏡子,她訝然發現,在鏡子裡看到的居然不是她自己!

 那張臉不是她的,而是個死白淒慘的陌生女子,鏡中的臉殘缺不全,像泥巴被捏爛了似的正一點一點往下掉,眼珠子掉了下來,鼻子掉了下來,一張扭曲變形的嘴正兀自開閤著:

 「永……遠……在……一……起……好……幸……福……」

 最後一個福字的尾音還拖著呢,那張嘴也掉落在流理臺的洗手盆中。

 就在這瞬間,廁所燈忽地乍暗,整間廁所陷入全然的黑暗與陰森。

 恩瑛再也承受不了這種駭人的恐懼了,在漆黑中哽咽著哭叫:

 「救、救命啊!讓我出去!快來救我!老師……康老師!快救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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