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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被毆傷的頭和身體都非常痛。

有腳步聲朝自己輕輕靠近,崔智敏雙眼雖然被遮住看不見,從小習樂的雙耳卻很靈敏,能聽辨出各種迥異的周圍環境音。

痛醒過來之後,她就知道自己發生什麼事了。

直到現在,才恍然大悟,為何昨天李彩蓮校長的鬼魂會攀附在車太祈學長的肩上,扭曲拗折的鬼手要纏住車太祈學長的手臂阻止他揮拳攻擊她了。

比她更早死去成為井藝高中校園內的鬼校長,自然知道車太祈曾對她造成的殘忍傷害。

這就是她最終的結局嗎?回想著三天前,在5C國樂練琴教室看見的那個死狀悽慘的自己。

不,殘酷的一切仍未結束,她的死期還不是現在。

身旁傳來淡淡香氣,那是女性搽了彩妝之後的化妝品氣味。是誰?不知對方是敵是友?

崔智敏的手腳被人以粗膠帶緊緊反縛在身後,大概是怕她尖叫求救,甚至連嘴跟眼睛也都被膠帶封住,套頭面具似的塑膠套罩住她的頭,正陷在一片完全黑暗、未知身處於何處的恐懼之境。

「唔……唔呃……」她喉間發出斷續的碎音,扭動身軀想掙扎。

「徵選考試的時間快到了,還在這兒做什麼?」一記輕柔的詢問聲由她耳畔傳來。

那聲音雖然溫柔,卻總能帶給人一種安定的力量。崔智敏一聽,立認出是哪位,先是怔愣了幾秒,待回過神,才再次從喉中困難地發出不完整的單音。「呃……救……」

「為什麼?」閔賢兒盯著崔智敏,神情陰鬱,困惑問道。

為什麼要救她嗎?當然是因為對方是老師,而她是被暴力對待、正在等待救援的學生呀。

「我是想問妳,為什麼可以看見他?」閔賢兒一邊問,一邊扯開罩在崔智敏頭上的面具套。

下一瞬,化妝品的香味直撲崔智敏鼻尖,她感覺到閔賢兒老師的臉幾乎就快貼上了她, 突然迎面而來的香精氣味令有過敏症的她忍不住嗆咳出聲。

「咳咳……咳咳咳……」鼻腔內跟受到香氣刺激的氣管都好不舒服。

閔賢兒心急想知道,焦躁又粗魯地撕下封在崔智敏嘴巴上的厚膠帶。「快告訴我為什麼?究竟要怎麼做才能像妳一樣……看見東秀老師?」

終於又能呼吸到更多的空氣了……每年一到春秋換季時節,過敏症總令她吃苦。

「閔、閔老師……咳咳……東秀老師早已、早已經……咳咳咳……」

「他早已經不在人世了,」閔賢兒替崔智敏接下去說,望著眼前這張比自己更年輕的青春面容,她心中滿溢著各種複雜的情緒。「我知道。」

她想親近崔智敏這學生,好獲知更多關於東秀老師的事,但又對自己竟必須靠這學生的幫助,才能更接近她朝思暮想了八年的東秀老師感到怨懟。對她來說,苦苦渴求卻求之不得的,對這女孩而言,卻彷彿絲毫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擁有,如此難堪的感覺,其實並不太好受。

但,她實在太渴望、太想念東秀老師了,以致於這所有的難堪與不滿,她都願意為了能再與東秀老師相見而承受。

「但我也知道,東秀老師其實一直都在的。」閔賢兒接著再撕下崔智敏眼前的膠帶,表情虔誠,一心一意只想完成這件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事。「那些禁忌傳說,每一則都是東秀老師為我留下的線索,他的魂魄留在5E國樂練琴教室,一定是因為捨不得我,他知道……我好想念他。」

崔智敏仰頭,怔怔望向眼前的閔賢兒老師。

突然間,一股強烈又不安的預感剎那間像洶湧的浪潮襲上她胸口,瞬間擊中她。

是一樣的……跟車太祈瞪著她時,一樣的眼神。

她在閔賢兒老師那雙含著眼淚的雙眸中,捕捉到了跟車太祈學長眼中一樣、脆弱又緊繃的複雜情緒。兩種情緒交錯著烙印進她的視線中,他們既想卑微的祈求,但不甘心示弱的難堪念頭,卻又強烈地襲捲了他們的嫉妒與憎恨。

但閔老師與她無怨無仇,為何要嫉妒她憎恨她?

她知道這大概就是最後了,幽幽問道:「是……是閔老師妳做的嗎?」

「我做了什麼?」閔賢兒欺身上前,正準備替崔智敏鬆開緊縛在她手腳上的粗膠帶,腳上的膠帶綑得太緊,她低頭努力拆解。「我不知道妳為什麼會被困在這間5C國樂練琴教室,我會幫妳,讓妳能及時趕去參加徵選考試,但請妳告訴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見到東秀老師!」

「對、對不起……咳咳咳……閔老師的這、這要求,我真的……無能為力。」

「為什麼不告訴我!?」閔賢兒頓時停下手上拆解膠帶的動作,錯愕地驚瞪著崔智敏。

「不是我不想告訴閔老師,而是……」崔智敏無力垂下頭,目光觸及到自己那把被扔在一旁的伽倻琴,「東秀老師是鬼魂,能不能看見,我根本沒、沒辦法操縱。」

「但只有妳看見了呀!」閔賢兒失控咆哮,心急不已,就怕錯過了一次又一次,她再也沒有機會與東秀老師相見。「妳到底……到底是怎麼做到的?為什麼我就算再如何努力也看不到?」

「我猜……是伽、伽倻琴。」崔智敏虛弱回應。

「伽倻琴?只要有它就行了嗎?」閔賢兒連忙走向樂器櫃,戴上防塵手套,取出收在櫃內的教學專用伽倻琴。「然後呢,再繼續說,說妳平常都是怎麼做才看見東秀老師的鬼魂。」

「第一次遇見東秀老師,是因為晚自習時,聽到東秀老師在5E國樂練琴教室彈奏伽倻琴,那首《如斯勾魂》好吸引我,我揹著伽倻琴站在教室門口聽,東秀老師就開門讓我進去練琴了。」

崔智敏講得極自然,閔賢兒卻聽得一臉不可思議,眼神中,溢著難以吐露的妒意。

「別人聽到的琴音都像鬼泣之聲,東秀老師卻讓妳聽到我跟他一起創作的《如斯勾魂》,讓妳看見他,還……陪妳練琴?」

閔賢兒苦等了八年的心願,眼前這女孩卻能輕鬆如願!答案雖難以忍受,但她卻不得不承認,東秀老師在她跟崔智敏之間,選擇了這女孩當知音。

「是因為妳,還是因為妳的伽倻琴?」她往前一跨,踢到了崔智敏被扔在地上的伽倻琴。「東秀老師有沒有親口對妳說過,喜歡聽妳彈伽倻琴,說你們是彼此的伽倻琴知音?」

「……」崔智敏沉默了。就是這個,她在閔賢兒老師的眼中,讀到了為愛瘋狂的受創靈魂。

下一瞬,她眼前倏地一紅!鮮血沿著額頭,噴灑在她自己的臉頰上。

閔賢兒忿忿抓起地上那把伽倻琴就往崔智敏的頭上跟身上猛砸,每一下都砸得恨之入骨!八年來的渴望,全在這一刻化為心痛的絕望,這女孩……這青春如花般的女孩,竟不知從何時起,早已取代了她原本在東秀老師心中的專屬地位!

「是我!東秀老師眼中看見的人是我!妳……妳只是、只是替代品,我才是東秀老師的知音!他是因為太想……太想念我了,才會在妳身上誤以為看到了我,是這樣子的,應該要這樣才對!東秀老師不可能選擇妳,不可能!不可能放棄我的,我不相信,不、不可能……」

此時的崔智敏,就只能像尊失去自由被箝住靈魂的破爛娃娃,她的身軀受縛,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伽倻琴,正一下又一下猛朝自己頭上身上往死裡打。

伽倻琴的琴身幾乎快被敲斷,每狠砸一下都足以令人致命,現在那把琴,無情地成為殺人凶器,發了狂似的攻擊著三天內再死一次的脆弱身心。

鮮血從崔智敏被砸得血肉模糊的臉龐上噴湧,紅的嚇人的血,從她體內源源不絕地流出,痛得蜷縮在地上的身軀,彷彿一尾被扔在陸地、虛弱到無掙扎之力的將死之魚,只剩殘存的一口氣,癱臥在一片血泊中顫抖著,抽搐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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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歐米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