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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如娣附在曹以柔耳畔,輕聲低問道:「二姊,我不懂吔,來義大利召魂為什麼要唱這麼……呃,這麼振奮人心的歌?鬼不都是陰沉沉的嗎?」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入境隨俗』吧,」曹以柔聳聳肩,對務實又講求效率的她而言,過程表姊想怎麼瘋她都無所謂,只要結果夠正面,一點情緒上的小波動她還能忍受。「這首歌是義大利國歌,歌名叫『馬梅利之歌』,也有人稱作『義大利的弟兄』。大概是因為義大利人常常都熱情過頭,所以葳表姊才會覺得義大利鬼可能也有這種共通性吧,不管當人或當鬼,或許都有相同的民族性。」

「不會吧!連這個妳都有做功課哦?難怪表姊一定要找妳來助陣!」

好一首「義大利的弟兄」啊!平常在世界盃足球賽或F1賽車場上,拿來表揚勝利義大利之光的歌,這會兒,竟被葳表姊用來召魂了。咦,莫非是葳表姊有先見之明,覺得這歌詞中的弟兄……跟義大利的「兄弟」也都可以通?

「欸?好像……好像真的有通耶!二姊妳看那些河水!」曹如娣驚呼連連。

就在曹家小妹的驚訝聲中,阿諾河的河面上霎時間像從河底被人煮沸了似的,洶湧地冒出一波又一波深墨色的奇異濃漿,那怪異的湧出物……混雜了河中的泥沼、雜草、碎礫與臭氣熏天的濁濁屍血水!

天哪!阿諾河底的孤魂野鬼,一隻隻怎麼全像是不斷溢著穢物濃漿的怪胎?這些河中水鬼原來死時的鬼樣子咧?

河中水鬼張著大嘴,彷彿也想跟召喚它們的召魂師一塊兒唱和這首「弟兄之歌」,無奈的是,就算群鬼們再如何咧開自己撐得偌大的口,早就腐爛光了的嘴裡也只是不斷地湧出爛泥及一支支的生鏽鑰匙……。

牟乃葳停下歌聲,語音系統自動換回中文。「沒辦法,環境污染太厲害,河裡太多淤積廢物了,就算是這美得讓人歎息的佛羅倫斯也一樣,鬼都成了二度受害者。」

「會不會太誇張?這些水鬼躺在河裡沒事吃那麼多鑰匙做什麼?」曹如娣瞪著滿地從水鬼嘴裡吐出的生鏽鑰匙,困惑地問。

「沒聽過嗎?愛情之鎖。」曹以柔回應她,答案只有簡單四個字。

曹如娣一臉少女情懷總是夢的表情,聽得眼睛都發亮了。「蛤?什麼愛情鎖?」

「噓,別岔題。」牟乃葳睨來一眼,要她們都先安靜。「我正在問這群阿諾河水鬼既然回應了我的召喚,為何沒有將簡宜珮的魂魄一同領來。」

米愷莉淚眼婆娑,邊拭淚,邊望向在她眼中看來空蕩蕩的四周。「水……水鬼們怎麼回答?我們家宜珮、我們可憐的宜珮沒跟著回來嗎?」

牟乃葳搖搖頭,嘆了口氣。「沒有,招不到簡宜珮的亡魂。」

「葳姊,是沒招到還是招不到?」招魂幡仍在曹以柔手中,她確實感受不到變化。

曹如娣覺得這次出來跟姊姊們頗難溝通,都聽不懂。「這兩個意思有差嗎?」

「先收工吧,今天晚上招不到了。」牟乃葳低頭瞥了一眼自己手腕上那支在暗夜中仍舊璀璨發亮的鑽錶,再揚起頭,眼中短暫停留的沮喪之色早已一掃而空,她恢復無比自信的時間向來極快,比搶黃燈時還快!「這群一直在吐泥巴的水鬼告訴我,沒有在河裡見過我形容的女孩亡魂。」

米愷莉一聽,忍不住放聲哭喊:「沒在這裡!?怎麼可能?宜珮……嗚……我們宜珮的遺體明明就是從這條河裡被打撈上來的呀!怎麼會沒有?」

「小、小阿姨,妳也別太激動。」簡以環上前安慰,輕擁著米愷莉。

米愷莉雙臂一敞,緊緊摟住姊姊剩下的唯一一個女兒。「以環啊!妳姊姊死得好慘哪!死了都還沒辦法回家跟家人團聚!小阿姨好心疼啊!」

「不在這……意思是不是就是說簡宜珮不是在這裡斷氣的?」曹以柔推論道。

「也許,還不確定,但我確實感應不到簡宜珮的魂魄。」決定打道回府之後,牟乃葳便速速收起招魂幡。招陰之物不宜久置,否則易招惹更陰之物。

「喀嚓!」閃光燈伴隨著快門聲掠過她們身邊。

「是誰在找死啊?」這句,牟乃葳是用中文吼的。回過頭去準備厲聲開罵兼趕人,開什麼玩笑!召魂儀式仍未正式結束,泥漿般不斷嘔出惡臭的水鬼們都還沒打發回河裡去呢,是誰竟然不怕死,膽敢隨便亂照鬼?

一回頭,暴怒的表情瞬間僵掉,怔住了。

是個帥哥,樣子酷,甚有型,而且,還是她認識的。

儘管此時此地不太適合開懷大笑,但牟乃葳天性率直,從不吝嗇笑容,用日文向從橋那頭正朝她們緩緩走來的男人問候:「嘿,遼一,這是歡迎老朋友的方法嗎?」

只見手持單眼相機的男人停在她們面前,低沉回應道:「好久不見了,各位小姐。」

「咦?你認識我兩個表妹?」牟乃葳不敢置信,會有這麼巧合的事。

「算認識吧,對嗎?真巧,只要往出事的地方走,就能見到妳們。」

一年半不見,三鬼遼一那雙看透世事般的玩味眼神依舊未變,原本及肩的頭髮削短了些,不馴地貼附在腦後,牛仔褲破還是破,但卻看得出價值不斐,還是一副流浪漢界中的型男風格就對了。

「哇!二姊!」曹如娣樂壞了,抓著曹以柔的袖子又叫又跳。「是阿遼大哥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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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歐米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