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歐米的五四三

「你，現在，是在跟我道歉嗎？」牟乃葳仰著臉，驕傲的氣勢一點都不輸人。

有著一雙茶綠色深邃眼神的男孩突然伸手，按住她的肩頭，「別動，小心我的馬頭琴。」

琴！琴！琴！琴！琴！開口閉口都是他的琴，雪特！到底是什麼了不起的……

牟乃葳憤憤不平，用力撇過臉，原本正準備飆出口的罵人髒話猛地緊急踩煞車！迎面差點又快撞上一尊雕工細膩、古風質樸的木刻馬頭──

  馬頭的形態豪邁，渾身帶著歷史痕跡，彷彿便在原野草地上奔馳了幾世紀之久。

  「叫這匹馬小心我嬌貴的臉！」牟乃葳爆吼，抓住木刻的馬頭便想揮臂甩開。

  但男孩出手竟更快，居然比她先一步「壓制」住。他反手一扣，箝住眼前這位兇巴巴小姐差點就要砸壞他心愛馬頭琴的手，將她的手腕使力往地上壓住。

  眼中的瞳色變得更深，眸子裡寫滿年少卻難被輕易馴服的倨傲。

  這眼神……電得人好閃。

  媽呀，牟乃葳微怔住，被自己心中的閃光嚇到了三秒鐘。

  好險只有三秒。她癟嘴，瞧瞧這乳臭未乾的少年仔，竟敢把她壓在地上，還企圖「降服」她？是不知道她的來歷才敢在嬌俏無敵萬鬼迷的頭上動土吧！

  「我管你什麼臭頭琴！趁我還有心情好好講話的時候聽清楚，限你三秒鐘滾開！」

  「是馬頭琴。」變過嗓的年輕嗓音異常有磁性，鎮靜而沉緩。

  完了！牟乃葳怒不可抑，完完全全被惹毛，提起單膝就朝男孩的大腿內側忿忿狠踹！「別逼我罵髒話問候你家長輩，管你是馬頭琴還是鳥頭琴，都馬上離開姊姊我的視線！」

  「……！」男孩吃疼皺眉，前額冒汗，翻過身，單臂緊護住他的琴。牟乃葳迅速掙脫起身。

  此時，一旁的某人忽然失控，慘叫連連：「啊啊啊啊啊！小乖乖你的寶貝馬頭琴怎樣了嗎？快讓乾爸替你檢查一下，這把琴可是你爺爺的爺爺傳下來的，萬一摔壞了，將來你可就沒有傳家寶留給孩子囉！」嚷嚷完，火速從男孩懷中「奪走」傳說中的傳家寶。

  傳來更多腳步聲，一位女士腳踩厚底靴匆匆朝這邊跑來，聲線緊張，語調卻溫柔：「格日勒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她攙扶起男孩，眼神飛快審視他凌角分明的臉上可有磨損或毀傷？

  被喚作格日勒的年輕男孩搖了搖頭，潔癖的個性，令他忍不住伸手想拂去剛才衣服上沾到的陌生人氣息，但揚起的手卻驀地被剛才那個撞了她還很有道理的「大姊姊」一把抓住。

  牟乃葳像剛才他對她那樣，也抓住他的手腕，使勁往牆上猛地一壓。

  「不可以，不可以，拜託千萬不要傷了我家小乖乖的手！」那位廣東腔乾爸焦急大喊。

  「小姐請妳冷靜，這中間一定是有什麼誤會，大家有話好好講。」秀氣女子也出言勸說。

  她現在再冷靜不過了好嗎！哪有什麼誤會，沒任何誤會，她只想趕快制伏住……緊貼在男孩手掌虎口處的那一團黑血汙氣。

  柱狀的黑血劍早已潰散，只剩下成團黑瀝瀝的陰暗惡氣，蟄伏在驟失馬頭琴的手掌邊緣。

  黑血惡氣為何想要靠近他？又為何不敢化入他掌中更加造次？

  一時間，牟乃葳腦子裡竄出一堆疑問。但現在最要緊的事情是先把「走丟」的失物領回去，其他會害她傷腦筋的事，都等她解除首要危機後再來煩惱。

  這可不是在開玩笑，世間任何陰暗邪惡的力量一旦坐大，活的死的都很麻煩。

  「Sorry，我就算有話也暫時沒辦法好好講，其他人都先往後撤！」她頭也不回，吆喝了聲，一隻手按住格日勒的手腕，另一隻空著的手先比劃手勢要大家後退，接著便在眾人還來不及看分明的情況下，以無比流暢飛快的動作，對格日勒被定在牆上的那隻手畫氣符。

  「她……她……這位恰北北是在對我們家格日勒小乖乖做什麼壞事嗎？」廣東腔乾爸好擔心。

  「不太清楚，但我感覺……似乎不太像。」皮膚白皙的雪子專注盯看牟乃葳每一個動作。

  後來才從人群中擠到他們身邊，手上還握著分鏡圖，是開會開到一半聽到吵嚷聲衝出來一探究竟的外景隊賴氏兄弟檔，一搭一唱研究著目前的最新突發狀況……

  「哇，這女的好辣！敢這樣『招待』我們的天才少年音樂家！」執行製作小賴虧道。

  「越辣的女生越會害人上火，你別講麼大聲，小心引火自焚。」導演大賴冷眼旁觀，對他身旁那位把世界想得太美妙的樂觀弟弟提出諫言。

  「安啦，現在待宰的小羔羊是他。」小賴將手指往被推到牆邊的十九歲少年格日勒那兒一指。

  「別忘了，他是我們音樂MV當中，唯一的演奏者跟男主角。而你是執行製作，我是導演，我們這樣隔岸觀火會不會太過份了點？需不需要適時拔刀相助？」

  小賴望向臉龐帥氣、但卻經常結屎面的天才少年音樂家，聳聳肩賊笑道：「應該還好啦，不覺得男主角的臉實在太臭了嗎？也許磨練過一番之後，人會變得親切些。」

  「好吧，就這麼決定，難得我們兄弟倆會有意見相同的時刻。」擔任導演工作的大賴點頭附和。

  「可是導演，那女的好像正在對我們的音樂家兼男主角作法耶！你們看，她拿出符紙來了。」不知什麼時候也鑽到眾人身邊參一腳的女攝影師古茉一臉憂心。

  只見牟乃葳正從翹臀窄管褲的口袋裡取出她平常拿來當「簽名禮物」送鬼粉絲的靈療符，將符紙蓋在格日勒手心上，接著又掏出一根銀針，二話不說便朝符紙連同他的手一併刺入──

  「他的手不可以！」眾人有志一同，奮力齊喊道。

  啊啊啊！來……來不及了。

他們的天才少年音樂家，第一位未滿十八歲即榮獲「世界傳統樂創作金賞」肯定的首獎得主，馬上將要推出個人首張馬頭琴演奏專輯、特別遠赴內蒙拍攝音樂MV的唯一酷帥小伙子男主角！

牟乃葳倏地拔出銀針，冷靜回道：「在我萬鬼迷牟乃葳的手底下，沒什麼是不可以。」

拔出後的銀針瞬間染黑，濁黑的負向惡氣全被靈療符成功鎮入銀針之中。

「……？」萬鬼迷？沒聽過，是個地下樂團嗎？憂心忡忡的圍觀眾人倒抽一口氣。

「請問，這是在對我施妖術報仇嗎？」格日勒這才開口，被抓住的手卻乖乖任她擺佈。

「什麼妖術！小弟弟你有沒有見過世面啊，本人是掛牌營業的專業大法師好嗎！」

「大法師……」格日勒嘲諷似的揚起嘴角，茶綠色的眸子透著十九歲的年紀不該有的深不可測，扭頭瞥了眼自己被壓在牆上的手。「但是我的手很痠，大法師姊姊玩夠了嗎？」

「臭小子，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啊，」牟乃葳掀開靈療符，敏捷地往他周身四處淨化一番，然後才很不爽地瞪著他。「再晚一點，就什麼馬頭琴還鳥頭琴的都沒辦法好好玩了我告訴你，好心救人還被虧！」

「再說一次，是馬頭琴。」格日勒很堅持，還是這一句。

牟乃葳本來還滿肚子氣的，但現在，卻被這句「老話」惹笑了，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哎唷喂呀，我……我肚子好痛，你、你這傢伙也固執地太好笑了吧！」

乾爸阿Ben猛一看這才發現。「咦？這不是剛剛在樓下大廳巧遇的那位『雙人房小姐』嗎？」

一聽到「雙人房」三個字，格日勒和牟乃葳兩人同時察覺到了蹊蹺，同時脫口而出：

「我堅持要換回來！」他說。

「我絕對不會換！」她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