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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絲還有追過來嗎?」在前頭奔馳的三鬼遼一問道。

跟在他後方、跑得臉紅氣喘的繪理子先回頭察看,再朝前面的偶像甜笑回應:「沒有,一個都沒有。」嘻,除了她這一個粉絲以外。

三鬼遼一終於停下腳步,抬起頭,認真審視眼前他們置身的地理位置。

「咦?怎麼還沒到歌劇院附近呢?」

「歌劇院!?」他身後的柔伊和繪理子同聲驚嘆。

連原本還滿臉笑容的繪理子,都因為現在正往反方向跑到腿都快斷了,而忍不住抱怨:「三鬼老師,怎麼現在才說您住的民宿是靠近歌劇院那邊呢?」

「我剛才沒講嗎?」他一臉無辜,狐疑問道。

「沒有!」兩名年輕女孩再次異口同聲回應。

「是喔,沒講嗎?」方向感奇差的三鬼遼一,掏出背包裡隨身攜帶的礦泉水,豪邁地大口大口灌,然後才再次抬起頭,凝視眼前這棟在漸暗的天色間看起來雄偉卻略顯冷峻的建築物。「那這邊是什麼地方?」

繪理子無奈地搖搖頭,「這裡不是您要去的歌劇院,我們已經跑到先賢祠了。」

「先賢祠!」三鬼遼一發出讚嘆,立刻抓出自己的專業相機,對準此刻矗立在自己面前的新古典主義建築按快門。「怎麼跟我平常白天來逛的時候不太一樣?」

「不一樣嗎?」在巴黎長大的繪理子反問,然後才忽然聯想到什麼,「啊,會不會是因為裡面住了許多偉大的名人呀?」她轉頭,詢問柔伊:「對了,伏爾泰、盧梭、大仲馬、雨果跟居禮夫婦他們,好像都長眠在先賢祠的地下幕穴對吧?」

「繪理子,別講那幾個字,妳跟『他們』應該並不熟。」柔伊臉色一斂,制止同學再繼續「誤入歧途」,擔心她那張無心的嘴,又會招惹來某些不該出現的……

結果,沒想到破壞氣氛的人反而居然是──

「哪幾個字?地下墓穴嗎?」三鬼遼一聳聳肩,笑著露出一口白牙。「喔,知道妳們女生在怕什麼了,別擔心,我今天做過好事救了人,善良的古人不會上來的。」

柔伊忍住想翻白眼賞對方一拳的微慍,轉身往「救命恩人」想回去的方向走。

「快點走吧,入夜後的巴黎,哪裡都不安全。」

繪理子點頭附和,趕忙領著自己的偶像跟上。「沒錯沒錯,巴黎這幾年的治安越來越糟了,一到晚上,有些區就算關上門窗上了鎖都不見得安全呢。」

雖然繪理子說的也對,但真正令柔伊擔心的,是他們剛才談論的地下墓穴。

早在申請通過、考上巴黎B-A學院的國際交換學生以前,對於巴黎這座城,她就已做過一番深入研究。

巴黎到處皆是古蹟,隨便走到哪,都可能引發歷史古物的靈動力。

然而,許多人或許並不知道,在這座世人眼中無比浪漫的花都底下,日日夜夜鎮守著六百多萬具遺骸的……亡靈。

從十七世紀以來,因連年瘟疫而大量死去的往生者不斷增加,導致巴黎墓地嚴重不足,人死了不夠地方埋葬,腐爛的屍骸惡臭味飄散於巴黎的大街小巷。

於是當時的國王路易十六便下令,派教士們將巴黎城中所有的屍骸全都遷移至舊時的地下採石場,前後耗時約十二年,才總算把六百多萬具遺骸移到地底。而隨著法國大革命的爆發,人們甚至將無數不知名的死者直接埋葬進地下墓穴,假如不夠埋了,就繼續往底下挖掘,挖出舊骨埋新屍。

正因如此,地下墓穴內滲透流淌的地下水,總是帶著股腥黏的怪味,那不單只是地下水,更曾經是幾百萬遺骸的屍水呀。

由於天色已暗,於是柔伊和繪理子討論過後,決定先搭地鐵送「路癡級恩人」回去靠近歌劇院的民宿,然後再一起結伴回學校附近的宿舍。

回程的路上,三鬼遼一只簡單介紹,自己這趟是帶著得獎作品應邀來巴黎參展,請辦展的友人幫忙安排了平常旺季時還頗難訂到的民宿。

但他卻沒有告訴她們,他想住的民宿有多特別……

等到了目的地,柔伊的胃立刻開始抽痛翻騰。「你、你怎麼沒說住在這裡!?」

「我又沒說了嗎?」三鬼遼一濃眉一揚,還是那副無所謂的藝術家調調兒。

「絕對沒有!」柔伊這次真的有點發火了,這男人就算曾在塞納河畔救過她,但怎麼可以像個無賴似的,問他什麼都推得一乾二淨。

這麼重要的事!幾乎是人命關天的事,他居然從頭到尾都沒有說!

「哇,原來拱廊街也有在經營民宿呀!」在巴黎生活了十幾年的繪理子像發現新大陸般,興奮地望著他們面前的某間民宿入口。

拱廊街是歐洲特有的商業形態,類似於百年前的百貨公司前身,商人在兩棟建築物之間搭建起挑高的玻璃頂篷長拱廊,提供民眾購物聚會,從事各種商業活動。

「嘿嘿,好特別對不對,我一眼就看中的。」三鬼遼一沾沾自喜,比起策展人原先安排入住的豪華酒店,他更喜歡這種充滿懷舊氣氛的老建築。「這間民宿的主人是位珠寶設計師,在拱廊街裡經營一間個人品牌的工作室,地下室空著也沒用,他就改建成民宿,讓來巴黎探險的旅人多個地方歇歇腳囉。」

「真的太棒了!」繪理子一臉崇拜,非常捧偶像的場。

原來之前看過的專訪都是真的,三鬼遼一曾說過,自己喜歡在具有歷史感的老東西中,尋找創新的題材。本身亦是攝影迷的繪理子,崇拜三鬼遼一的原因,不僅是因為他的攝影作品總能捕捉到令人驚心動魄的畫面,當然……也因為他實在非常有魅力。

「人也安全送回來了,」柔伊清了清喉嚨,盡量避免與眼前的拱廊街建築有任何視線上的交流,十八世紀的「老東西」,她當然要避而遠之。最後的結束句,她是用中文說的,因為她知道,她同學繪理子崇拜的這位偶像,是台日混血,聽得懂中文。「那,我們就再見不聯絡了。」

開什麼玩笑!打死她也不想再聯絡了。住在這種百年以上的地下室,那不就等於是住在全巴黎最陰冷的地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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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歐米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