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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分類:蒐古邪說之鬼餓娘網路版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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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鎮上之人幾乎全聚在江邊。

為了安撫全鎮百姓惶恐不安的心情,老鎮長一口氣請了三位術士來替他們趨走那恐怖傳言不斷的江中厲鬼。

天際間烏雲籠罩,不時飄下細雨,江面上亦是一陣陰風悽悽。

「還請諸位大師趕緊作法吧,再遲,只怕那厲鬼又要伺機害人了呀!」老鎮長望著江面不住嘆氣,憂心忡忡催促道。

身穿黃道袍的術士仰天一望,只見江上雲厚霧濃,低頭掐指算了算,淡淡應了句:「別急,吉時還未到。」

另一位黑道袍術士的手上提了隻赤色大公雞,一面輕唸咒語,一面伸掌安撫公雞躁動的情緒。只瞧他的厚掌不過在雞頭頂上順了幾順,那隻原本還又蹦又叫吵個不停的大公雞竟像被點了穴似的,轉瞬間便雙目呆滯,直立著身子動也不動。

「二位師兄,江心有動靜了。」年紀最輕的灰袍術士專心觀望,扭頭朝早已準備就緒的大師兄與二師兄報訊。

終於……三位術士眼神交會,點點頭。鬼有鬼道,要想招鬼趨鬼,自然得先摸清鬼的脾性底細。

這古渡口不平靜的傳聞,也非十天半個月的事。十五年來,各種驚駭嚇人的恐怖異象屢見不鮮,淌血的江面、暗夜中縹緲傳唱的歌聲、一具具無故枉送性命的屍首……每一具皆死無全屍,而且,還都是年輕力壯的男屍!

黑袍術士高舉赤色大公雞,刀鋒迎面落下,俐落地斬下雞頭,墨汁般的雞血四處噴濺,他提起垂死的雞身,朝江面奮力揮灑著雞血。

「咯……咯……」誰也沒料到,那被斬下摔落在地上、脖子仍不斷噴出鮮血的雞頭,竟驀地發出嘈雜的叫聲,那叫聲……怎麼聽都彷彿像有人在笑!

眾人倒抽一口氣兒,片刻後喧嘩聲四起,嚇得忙將視線調至地上的雞頭。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那叫得人毛骨悚然的淒厲之聲,斷斷續續,啞啞粗嘎,卻停也停不了地迴盪在每個人害怕的耳朵裡。叫聲淒慘得正像方才剛被斬斷的脖子,連筋帶骨被硬生生凌空一砍,揮舞的刀子彷彿仍呼嘯著狂喊著:「殺!殺!殺!殺!殺!」

此刻,術士們的目光齊射向發出怪叫的雞頭,同一瞬間,陰森森發出咯咯叫聲的雞頭也露出牠微突的青色雙眼,冷不防地瞪住他們三人。

斬雞頭的黑袍術士率先發問:「說!究竟是何方妖孽在此江作怪?」

「咯咿咯咿咯咿咯咿……」雞頭狂叫不休,恍若在嘲笑。

黃袍術士亦隨之勸道:「大膽妖孽!還不速速現出原形!遲了,莫怪本道心一狠,收了你的魂魄,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哼,男人。」豈料,那雞的嘴巴開閤之間,竟不屑地蹦出這麼一句話。

黑袍術士被如此一激,失了耐性,揮動手上法器大吼起來:「廢話少說!究竟是鬼是妖亦或怪?趕快從實招來,再不老實,就用吸魂法器來對付你!」

「呵咯咯咯……」這回大伙兒可都豎起耳朵聽得夠清楚了,是……是笑聲,沒錯,的確是一陣陣殺雞似的詭異尖笑聲。斷頭之雞開口說話的場面已夠教人頭皮發麻了,更嚇壞眾人的是,那話語明明是人話,卻充滿著陰陽怪氣的雞聲雞調。

「法力如此高強,又怎會都到這關頭了,還摸不清敵方底細呢?」

一被挑釁更是火冒三丈的黑袍術士氣得濃眉一抬,揚聲唸起法咒,奮力舞動起手上的法器遂朝雞頭揮去——

只見那癱在地上的雞頭斷頸一軟,須臾間,鮮血便驀地從尖長的雞喙中泉湧噴出,然而,雞頭卻仍然狂笑不止,邊吐血邊抽搐竟,竟還能發出咯咯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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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呃,這女人就是他的妻呀——

一雙窄細的眼擔心地緊盯住他瞧,瘦長的馬臉之上有個和她那首富親爹一模樣的塌鼻。深褐色的胎記張揚地從她前額一路覆蓋至左眼角,經過鼻子、顴骨,幾乎快蓋過半張臉。腮幫子處還長了團麵疙瘩般大小的肉瘤,赭紅的肉瘤擱在她臉上,既鮮明又突兀,想不看見都不成。

范仕甫闔上眼,揉了揉疲憊的雙目,再睜開。不見了……剛才還依偎在他懷中的十娘真的不見了!眼前仍是這位令他又敬又懼的賢淑醜妻。

「相公方才又作惡夢了?」余賢娥問,提起手絹替丈夫拭了拭額角的汗。

「是夢嗎?」范仕甫滿臉狐疑,低頭望了望自己身在何處。此刻的他,正好端端地和余府千金一塊躺在床上,身上蓋的被子被他踢到腳邊,汗濕的襦衣也敞開了前襟,他連忙摸了摸半裸的胸膛,上面沒有一丁點破皮瘀傷。

「不,不是惡夢,是美夢。」他不禁想再次閉上雙眼,逃回他的綺麗幻境。

「相公夢見什麼了?」余賢娥眉頭輕蹙,起身步向桌邊倒了杯茶,再返回床前,將茶遞給丈夫。她好奇,是怎樣的夢會令他竟不自覺唱起歌兒來?

范仕甫渾身是汗,接過茶大口一喝,這才發覺自個兒口乾舌也燥。「欸,那夢啊,娘子是不會懂的……」搔了搔頭,還是甩不掉這現實。

「……」余賢娥沉默了,溫柔地注視著丈夫。

她知道她的丈夫懼怕她。怕她那總是對他輕蔑鄙夷,極盡羞辱的爹;也怕她這一臉醜陋的模樣。

余賢娥不禁伸手撫過自己的臉,但纖細的手掌不夠大,根本遮不住爬滿半張臉的胎記。她沒忘記方才丈夫睜開雙眼,一瞧見這張臉時,那副驚魂未定的錯愕神情。

六年來,他雖夜夜伴她入眠,卻總在惡夢中被驚醒。

這回,他頭一次說作了好夢。余賢娥真想知道,究竟是如何的一場好夢呀?

她低著頭,瞥了丈夫眼角邊仍留著的笑紋,無論何時,他的俊秀跟她的醜陋都形成強烈對比。「是哦,或許我是真不懂,相公在夢裡還哼著歌兒呢!」

「什麼?娘子妳也聽到了!?」他大驚,抓住妻子的手。

她被他唐突的粗魯舉動嚇到,愣了好半天,「聽……聽到什麼?」

「那首歌兒呀!」他不耐煩地嚷道,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溫文儒雅全拋。

「嗯,是,我是聽到了。」她回應道,吃驚望著丈夫。

「對呀,明明就在這兒的啊,上哪兒去了呢?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呢?」范仕甫喃喃自語,他雙眼失焦,一臉失魂落魄,懊惱地把頭埋進被窩裡。

「相、相公?」余賢娥從沒見過丈夫這樣子,擔心地喚道,手一探,輕輕掀開蓋住他的被褥。一掀起,驚叫著連退數步,這、這、這……這是誰?

只見被子底下的臉龐一仰起,竟是一顆長髮散亂的頭顱,披散的亂髮一撮撮濕黏黏的交纏在一塊,逸著惡臭的長髮黏答答地垂落在華麗的緞面被子上,沒一會兒,居然靈活地扭動了起來,滑溜的鑽入余賢娥跟丈夫同床共枕的溫暖被褥內。

仔細一瞧,才發覺長髮之下的頭顱竟不只一顆!不對,是一顆頭沒錯,但上面卻長了好多已成白骨的骷髏頭!骷髏張著變形扭曲的嘴,一開一閤惡狠狠地想要咬下余賢娥的衣袖。淌著黑濁血水的窟窿眼洞跟大嘴,不斷冒出腐臭惡氣,空洞的雙目明明沒了眼珠子,卻彷彿恨之入骨似的死瞪著余賢娥。

天哪!她的丈夫呢?床上這恐怖噁心的怪物到底是什麼?

「你……你是誰?」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要不怎有膽子朝個鬼物說話。

聞言,每一具骷髏頭都激動地晃動起來,奮力嘶吼著想從頭顱上掙脫而出,頭顱承受不住這番劇烈扯晃,只見那脆弱的頸子就這麼硬生生被折斷——

腥濃的血倏地噴了她滿臉,她睜大雙眼,盯著她丈夫斷裂的頸子,那沒了頭顱的頸子仍兀自晃呀晃的,瞧得她膽顫心驚。余賢娥尖叫一聲,再也忍不住了,衝上前攫住那軟溜無主的頸子,失控哭喊道:

「還我相公的命來!把我相公還給我!哇嗚……相公!還我相公的命!」

「娘子,妳怎麼了?妳、妳這是在……幹什麼?」

余賢娥回過神,撇頭望向在她耳邊說話的那張臉,是……她丈夫!

她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竟死命地緊掐住丈夫的脖子,他被她勒得滿臉脹紅喘不過氣來,她震驚駭然,嚇得忙將雙手鬆開。怎會如此荒唐呢?太可怕了,她居然差點就掐死自己深愛的丈夫!

余賢娥低頭,呆望著自己仍在發顫的雙手。一時之間,千頭萬緒理也理不清。該不是……真是鎮上人們謠傳的鬼妖在作祟?欸,萬一真是如此,她得儘快想法子勸服爹爹出錢,一道參與全鎮所辦的超度法事才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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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哪!郎君呀!郎君的真心可煉金,

一朝郎君成夫君,怎奈他有心似無心。

「奴家的歌兒好聽嗎?公子?」她倚著他,嬌滴滴的嗓音像化了的糖似的,一句句不厭其煩地問著。

「好聽。」

「怎個好聽呢?」

范仕甫低下頭,望著十娘望到癡了,不假思索隨即脫口便答:「這歌兒,就彷彿能鑽入我心底似的,每聽一回便鑽得愈深,在我這地方生根發芽了。」他按住自己的胸口,那地方是他的心窩。

就見十娘被他這番話逗得噗嗤一笑,顯然十分滿意他的回覆,但一雙柔情似水的眸子卻還是瞅著他,不放心地補問道:「公子此話是否當真?」

「范某對十娘所言句句當真,妳還不信我嗎?」他激動了,忽地抓住她的手,便往自個兒的胸膛一下又一下狠敲著,儘管隔著襦衣,也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得異常激烈。「難道,非要我把這顆心挖出來讓妳瞧瞧它的情意,十娘才肯相信我的話的確千真萬確?」

十娘纖纖玉手一鬆,輕撫著他的心窩,柔聲問:「公子……敢為奴家這麼做嗎?」

范仕甫挺起胸膛,在十娘專注的凝視下,他比戰場上的武士更奮勇。只覺胸腔中彷彿真有東西在鑽著撓著,令他在這瞬間熱血沸揚。「敢哪,有何不敢?為了十娘,范某任何事也無懼。」

「那,就挖出來送給奴家吧。」她淡笑著說。

他點點頭,握住拳,「倘若十娘真要我的心,那這顆心就是十娘的了!」語罷,他揚起虎掌便往自個兒心口奮力猛戳,一瞬間血花飛濺,五根手指插進皮肉中,血淋淋地在胸腔中掏挖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終於露出燦爛笑容。

「呵,挖出來了。」他雙眼迷濛,沉醉在魯莽的情慾之間。

掌心裡躺著他剛掏出的紅濁臟器,一顆包裹在薄薄血膜內的心,就這麼溫順的躺在他掌上。腥紅鮮血沾滿了他的手,濺濕他的臉龐,染紅了他整件襦衣。溫熱的血水延著手腕,滴滴答答地落在他鞋子上。

范仕甫渾身是血,紅的令人掩鼻作嘔的血,他卻一點也不怕。

郎君哪!郎君呀!郎君的真心可煉金,

一朝郎君成夫君,怎奈他有心似無心。

「一朝郎君成夫君,怎奈他有心似無心……」他隨著一塊哼唱,情意綿綿。

「相公!相公!你醒醒哪!相公!」余賢娥一聲聲焦急喚道。

好夢被擾,范仕甫醒了,睜開眼,湊在他面前的竟不是美絕的十娘,而是他那善良卻貌醜如夜叉的妻子。

一瞧見余賢娥臉上偌大一塊黯沉的胎記,范仕甫嚇得怔住,完全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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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你這窩囊廢有何用?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住,還年年落榜考不取功名!窮秀才到底了終究都只是個窮秀才!

就憑你那書呆子死腦筋,就算把錢莊雙手奉上送到你手上,你也沒本事賺一毛利息錢孝敬我這老丈人吧!

我的寶貝女兒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這一世心被矇住了,才會千挑萬選竟選了你這麼一個比上比下都沒出息的男人當終生依靠!哼,你要是敢有一丁點兒讓她不高興或傷了心,就甭怪我余大貴翻臉無情一腳把你踢出家門!


岳父大人一句句無情又傷人的話不斷迴繞在腦海中,每響起一遍,那話裡的尖刺便在范仕甫心頭上惡狠狠地使勁戳一下。每戳一下,他的心就破一個洞。

算算也有六年了吧,從他迎娶賢娥為妻,當上了人人口中欣羨的「乘龍快婿」,一轉眼,竟也過了六年的光陰。六年來,他著實嘗盡了人情冷暖。

回想六年前,他原只是一名窮秀才,平日僅靠著在廟裡幫人抄寫經文,賺取微薄銀兩勉強糊口。某日,余家千金入廟禮佛參拜,余賢娥見他斯文有禮,談吐不俗,特意請他前往余家佛堂代抄經文弔念亡母。

至此以後,情根深種余賢娥心底,天天藉機探望,噓寒又問暖,滿腔的傾慕之情藏也藏不住。不到三個月,余大貴便作主將寶貝女兒許配給了他。

人前,他是受幸運之神眷顧,娶了首富之女為妻的青年才俊;人後,卻是被老丈人嫌得一無是處、連余家的底下人也敢給他白眼瞧的可憐蟲。

不知不覺,竟漫無目的走到了渡口堤岸邊。

范仕甫凝望江面,無奈地低頭一聲歎。「唉……」

「嘻!」忽地,滿天星斗下的寧靜江中傳來一記銀鈴般的輕笑。

「誰?是誰?」沒料到附近竟有人!范仕甫一慌,轉頭四處搜看。

江面昏暗,只剩點點繁星倒映在無波的江水之上。這麼晚了,不該還有人會到這兒來的,特別是……昨兒個才剛死了個人呢!都在謠傳這地方一入夜就不平靜,只要一有男人氣息靠近,便會引來恐怖的妖邪鬼氣。

輕者失心失神、瘋癲癡狂;重者,恐怕會連性命都給賠了去。

「有、有人在嗎?」話才一脫口,范仕甫隨即露出懊惱的神情,眼神惶恐,負在身後的雙手不安地撮揉起來。

蠢哪!怎會這麼個問法!萬一在這附近徘徊流連的不是人,卻也出聲應了他方才的詢問,那……那不就真是活生生撞邪見鬼了嘛。

奇怪?方才還挺悶熱的,怎麼忽地就是一陣寒意猛上心頭了呢?

「嘻嘻……」

悅耳的輕笑聲再起,在他耳畔飄忽不定地響著。一會兒在東,一會兒在西,范仕甫才剛循著聲源轉頭察看,那鈴兒似的柔柔笑聲便又悄然消失了。

不知是否是自個兒眼花,眼前原本無波的江水,此刻竟濺起了一圈小水花。

噢,好癢!范仕甫搔了搔右耳。那感覺,像有人正在他耳邊吹氣似的。

「公子……奴家在這兒呀,您沒瞧見嗎?在這兒呀……」終於,對方說話了。

范仕甫大力吁了口氣,幸好,會講話。他一向只聽說過鬼泣,倒從未聽人講起鬼魅還會跟人說笑閒聊的。這會兒聽到的既是笑聲又是回話,呵,真是幸好哪。

「敢問姑娘究竟身在何處?在下眼拙尋不著呀?」

漆黑夜色中,嬌柔的聲調答腔:「在這兒呀,奴家就在公子伸手可及的面前。」

「伸手可及?」范仕甫喃喃自語,不知怎麼,臨至江邊的雙腳竟生了意志般地朝冰涼涼的水中邁步,一雙手,也不自覺探了出去。

郎君哪!郎君呀!郎君的真心可煉金……

歌聲驀地自他耳畔響起,伴隨著一聲又一聲由遠而近的潮浪!

「這、這歌兒……」這一瞬,他聽癡了。

「害怕嗎?公子?」

「害怕?」他又往江水中踩了一步。「不,這歌兒,悅……悅耳至極矣。」

「是麼。」一圈圈的水花越濺越多,越濺越高,畫圓的水波以范仕甫為中心般雀悅地鼓譟著。「噫,終日苦尋知音不著,原來,奴家的知音就近在咫尺。」

就在此時,他身後冒出嘩啦啦撥動水花的聲音——

范仕甫一回頭,便瞧見一抹水蛇般靈活的姣美身影自江水躍身而起。

那女子背向著他,身上單薄的素白單衣讓水浸濕,襯著星光夜色之下,幾近透明的背部透露出玲瓏有致的曲線。一頭黑髮如泉似披洩而下,隨著她任何細微的舉動,輕柔地擺甩在纖細的腰際之間,那髮絲,像跳舞般柔媚動人。

壓根還來不及眨眼呢,女子便手挽著濕淋淋的秀髮,側過半邊面容睇向范仕甫。她唇角抿著淺笑,一手捲起披垂的長髮,一手擋住自個兒僅隔了件濕透單衣底下、那呼之欲出的——

「哎呀!姑、姑娘,失……失禮了!」發現自己竟看到失神,他連忙調開視線,轉過身賠罪。

「嘻,」女子唇邊留著掩也掩不住的柔笑,眸光含情帶怯,只低應了一句:「公子發自真情,奴家這廂便原諒公子的無禮。」

雖說一個女兒家大半夜的獨自一人在江邊淨身沐髮本就有違體統,但范仕甫一雙眼直往人家身上瞧,的確是失禮在先。就瞧他滿臉脹紅,困窘得即使背過身去了,還是不好意思抬頭說話。「姑娘看來挺面生的,應是外地人吧。」

她透著眼角餘光悄悄打量著他,這男人呀……

「奴家名喚十娘,從外地初到貴寶地,連日奔波,身心皆感疲累,只因還未尋覓到落腳處,才會在這江邊湊和著先梳洗打理,讓公子見笑了。」

望著十娘含著一絲委屈的盈盈雙眸,范仕甫只覺胸口忽地一緊,恍若有什麼東西正一點一點悄悄地往他心窩上鑽去。

江水如詩,星光底下,他望著她,她也目不轉睛地瞅住他,眼裡就只剩他了。

范仕甫整個身心都陶醉在這一刻之間,渾然未覺自己腳邊冰涼的江水,竟驀地染開一片腥紅,血一般的紅紅江水中,無數條扭動的水蟲猙獰地張著吸血的嘴,一開一閤地吞嚥著漫延至他腳邊掺了血的惡臭江水。

但,范仕甫聞不到,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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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這會兒講的這是哪門子的渾話?你是真傻還是在裝糊塗,怎地胳臂肘儘往外彎呢?」厚實的手掌重重一拍,上好的紫檀木桌震得嘎嘎作響,余大貴氣得直指著挨在他跟前站的斯文男子。

「可是爹……這事兒是全鎮的人都點頭同意了的呀。」范仕甫低著頭,目不轉睛盯著方才早讓岳父大人踹飛在他腳邊的那把八仙椅,話越講越小聲。

「放屁!哪是全鎮的人都同意了來著?我余大貴不就還沒點頭嗎!哼,敢情他們是看準我余家的女婿書呆子一個好說話,才求你來當說客要老子掏錢!還是吃定了咱們余家的銀子多到沒處花,硬是強逼著要我吐給他們做傻事!為啥別人家死了人卻要叫我余大貴出錢做法事驅鬼?」

余大貴人如其名的確是非常富貴,手底下布莊、酒樓、賭坊、當鋪……哪一行的錢都拼命賺。雖是鎮上的首富,卻也是出了名的一毛不拔鐵公雞。

正所謂財大氣便粗,一旦有錢有勢了之後,人往往就更勢利眼了。

范仕甫耐住性子,雙手負於身後,不安地來回搓揉,掌心間全是緊張的汗水。他抬頭望了一眼,只見下人們一個個全躲在角落看這場「老丈人火冒三丈怒斥無能婿」的好戲,他咬唇,強忍著不去在意家僕們眼底嘴角劃過的嘲笑。

「爹您別誤會,鎮長的意思是……這筆錢由全鎮的人一塊兒分攤。」

「分攤!?笑話了,那女鬼又沒找上我報仇,我余大貴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作啥要陪他們一塊兒分攤?再說,老子我也不信鬼啊神的那套迷信歪理!」

「可、可是,爹……仕甫已經拍胸脯答應了鎮長,說咱們余家會出錢……」

「啪!」一巴掌狠狠打在范仕甫臉上。

「你算什麼東西呀!?憑什麼替我余大貴答應!?真以為娶了我的寶貝女兒,成了咱們余家的女婿就跩了發啦,出錢!你有錢嘛你?」余大貴氣得吹鬍子瞪眼,一肚子氣沒處發洩,扭起范仕甫又是一陣亂打。

范仕甫被逼得步步倒退縮進牆角,不敢擋也不能還手,只得就這麼乖乖受打。

「爹!」余賢娥由內廳聞聲趕至,驚見父親惱怒不已,一拳又一拳掄在手無縛雞之力的丈夫身上,連忙上前攔阻。「爹爹請先息怒,千錯萬錯都是女兒的過錯!爹您就別再打罵仕甫了吧!」

「我的寶貝女兒會有啥錯,嘖嘖嘖,女兒呀,妳看看他那副窩囊相!」

余大貴一身肥肉氣得發顫,腳一跺,不屑地斜睨著牆腳,眼前這個即便穿上了錦衣華服仍不脫一身窮酸樣的女婿。當初,要不是寶貝女兒對這落魄的窮秀才一見鍾情,說什麼都非他不嫁,他哪會肯做這種橫瞧豎看都「賠本」的生意。

滿是忿恨的目光才一對上范仕甫,一瞧他那副委曲無從訴的表情,心中的無名火又熊熊燃了上來。

「爹,人在氣頭上出口無好話,求您別說這些會傷了女兒與相公的負氣話。」余賢娥柔聲道,字裡行間滿溢著對丈夫的憐惜與尊重。「怪都怪女兒今日沒陪仕甫一塊兒去同鎮長會面,多個人幫著一起出主意。人家老鎮長德高望重,輩份又高,開口央求了,他臉皮薄耳根子軟,怎可能不答應?您也知道,仕甫他重情義又守信諾,傻是傻氣了些,但,女兒便是鍾意他這優點哪!」

「唉……」也罷,聽女兒如此一講,向來寵愛女兒的余大貴終究心軟了,嘆口氣,「依我看,最傻的就是女兒妳吧。」但一轉頭瞥向女婿,神色馬上變得兇悍。「別以為這關過了就沒事兒了,你啊腦子放聰明點,給我聽好了,管他們那幫傢伙是要抓鬼還是驅鬼,我余大貴一個蹦子兒也絕不出!就連你也不許再去淌這渾水了!」

范仕甫瞥見妻子搖首,捎來的暗示眼色,眸光一黯,灰頭土臉地點了點頭,沉聲應道:「是,爹教訓的是,仕甫必定謹記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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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朵浮雲飄散天邊,晨光已朦朧甦醒,那廂的殘月倒是掙扎著不捨退去。

打更的更夫才剛回屋倒頭睡上回籠覺,方才不久前來回巡過的渡口堤岸邊,此刻竟傳來扯破喉嚨、聲嘶力竭的叫嚷——

「快……快來人哪!不、不得了啦!又死人啦!咱們鎮上又多了具屍骨了呀!」

不一會兒工夫,鎮民們紛紛推門而出,爭先恐後地同朝渡口的方向匆匆奔去。一到古渡口,便驚見一具男屍倒掛在岸邊的一棵柳樹上。

驀然間揚起一陣陰風,柳樹飄飄,飛絮隨風亂飛,落雪似散落在男屍身上。

老鎮長杵根柺杖,拖著圓胖老邁的身軀在自家奴僕的攙扶下緩緩行來,站定後仍不住喘著大氣兒,半瞇著眼,費勁的朝那掛了具屍首的柳樹頭望去。待屏氣凝神定睛瞧仔細了後,嚇得瞠大雙目滿臉驚懼,張大的嘴哆嗦得閤都閤不攏。

「這……這是誰?怎麼、怎麼樣貌全認……認不清了?」老鎮長臉色煞白道。

「可不是嗎!死得真悽慘哪!」

「把人殺了還不夠,這會兒連屍身都給毀了!」

鎮上眾人議論紛紛。這會兒,只見被倒掛在柳樹上的男屍兩腳被纏在樹梢間,衣衫全敞,肚破腸流淌了一地的血水,尖又細的柳枝一根根刺穿了五官,彷彿像被人拿柳條兒當針線給縫住了雙眼跟嘴巴,鮮血已流乾淌盡,只從眼縫和唇角縫隙間留下污濁的血痕。

那看似柔而無力的柳枝像兀自生了無數利爪一般,尖銳地刺穿男屍醬青的皮膚,薄如蟬翼的眼皮被紮得死緊,連一點縫隙也不留。同樣被刺透了的嘴已見不著它原先的唇形,兩瓣唇肉紫得發黑,細細的柳枝夾著柳葉,穿進穿出任意在唇肉間留下一道又一道慘痛的傷痕。黑紫的唇肉早已潰爛,除了兩片腫脹的爛肉還要掉不掉的懸在皮肉上之外,口腔內竟已無完整一物,牙床上的兩排牙齒被一顆顆敲掉,整副牙齦慘遭橫禍,硬生生被扯了下來扔泥在地上!

染了血的柳枝交錯著纏住屍首,風一吹,吊垂在風中回地擺呀盪呀,而那具被殘殺的毀壞屍身,便也跟著不住來回擺呀盪呀,擺呀盪呀……

受凌虐的軀體死無全屍,胸口被刨空,一顆心也給挖走了。

透著微微溫柔的晨光中,彷彿,正幽幽傳來一陣吟唱之聲,細細的、輕輕的、猶若枕榻邊的低呢似哼唱著——

郎君哪!郎君呀!郎君的真心可煉金,

一朝郎君成夫君,怎奈他有心似無心。

郎君哪!郎君呀!郎君的真心值千金,

千金難買郎薄情,捨棄癡心怒嚐狠心。


眾人聽聞歌聲,個個嚇得雙腿虛軟,牙關猛顫,那夜鶯般的歌聲此刻聽來卻恍如鬼魅嚎哭駭人。穿過每個人的耳,輕柔柔的,像一陣悽慘陰風滑溜溜地掃過。

「哎呀不得了!是……是……是私塾新來的教書先生!那、那胳臂上的傷疤咱還認得,是咱家孩子淘氣拿石頭劃傷的!」李大娘手指抖個不停,睜大眼睛指著倒掛在柳樹上的男屍。

聞言,眾人的目光全射向那條隨著身子晃盪不停的胳臂。

沒錯,上頭是有道醜陋的殘疤,看上去和其他部位的傷痕明顯不同。

好吧,索性便當死的是那位才剛到鎮上沒多久的教書先生吧。聽說那名外地人本就身世零丁,落魄窮書生一個,既無背景撐腰,也沒有家累依靠。這樣的人,就算再憑白無故多死幾個也沒人會為他痛哭流淚的。

這,便是炎涼的世態人生哪!

「唉……」滿臉皺紋的老鎮長長聲一嘆,轉過頭,瞥了一眼正閃著粼光的江面,悠悠江水隨波起舞。「只怕又是『她』在興風作浪了吧,都十五年了,就算是化作冤鬼,也該尋了時機再次投胎呀,怎麼……怎麼還流連於這渡口不肯離去呢?」

「鎮、鎮長,您老人家所指的,是那個……那個十五年前在這兒投江自盡的京城花魁嗎?真是『她』嗎?咱們年年不都作法事,怎可能還會……」

忽地一陣強風襲來,掛在枝頭上的屍身倒栽蔥沉沉一落,半邊臉瞬間摔個稀泥爛!

輕柔的歌聲再起,漂過江面,陰柔柔地飄向他們。

郎君哪!郎君呀!郎君的真心值千金,

千金難買郎薄情,捨棄癡心怒嚐狠心。

「哇!快逃啊!女、女鬼!是……是化作厲鬼的花魁娘子來吃男人的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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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萬曆年間。

江水悠悠,兩岸船隻往來不斷,從揚州城往南航行,行至長江北岸,便是被唐代詩人白居易寫入《長相思》之中的瓜州古渡頭了。

渡口前白雲靄靄,薄霧輕繞,江面水氣冉冉如煙,彷若要與天際纏綿成一色。大小船隻靠舶於渡口內,堤岸邊皆是如簾般青翠的絲絲垂柳。

如此靜寂的美夜,竟只剩一聲銜著無奈的嘆息……

「唉……」老道長癱倚在柳樹旁,嘴角淌著血,胸窩前亦是一片狼狽的殘忍血跡,血痕斑斑染濕了衣襟,他雙眉緊蹙,才一咳,又嘔出了一灘深紅的血水。

這一身的傷,全是先前慘遭成群狐妖報復受襲而致。此刻,老道長每吸一口氣兒,胸口內便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那疼牽引起渾身上下如重鎚敲打般的巨創,一鎚又一鎚地震碎了他的五臟六腑。

就瞧老道長氣弱游絲,拖著半截老命在等死。身受此等重傷,就算得了仙丹想續命,只怕都難以如願吧。不僅胸前的老皮硬肉被狐妖又撕又啃給啃掉大半塊,濕黏的血狠狠地沾住道袍,也同時緊黏著被扯出肚腹的一大截腸子。

腸子被施了妖法,正像肥蟲似的蠕動著爬上老道長的頸子,在咽喉處鑽呀鑽的,奮力地就想一股腦兒鑽進他枯瘦如柴的喉頭裡。

而腰際以下的身軀也早被打殘了,雙腿的肉腐蝕成泥糊,只剩下兩條腿骨硬梆梆的嵌在肉泥糊中,人雖還未死,卻已不時散發出腐爛的惡臭之味。

瓜州渡口漁火點點,襯著岸邊迎風輕搖的揚柳,美景當前,竟成了老道長臨終前所見的最後一幅光景,這溫柔鄉似的美景……虛幻的猶若浮影,靜宓中,隱約飄來一陣陣伴著琴聲低吟的唱彈。

老道長撇過頭,望向迷霧裊裊的江面,江水中,彷彿也溫柔地攪起輕波回應。

「咳咳咳……孽障啊孽障,一切苦……皆因這、這斷不了的孽障而起呀!」

老道長虛弱地拾起遺落在自個兒腳骨邊的桃木劍,如枯枝般的老手微微發顫,他望著這把長年伴身的七星伏妖降鬼弦光寶劍,望得兩眼發直,良久,才閤上眼,忍不住再長嘆一口氣道:

「唉……弦光哪弦光,這往後,能不能遇上個能識得你靈氣的好主子,就得看你自個兒的造化了呀。貧道……貧道是、是沒法子再……再……啊啊!」

作惡的腸子終究還是朝他頸子鑽了洞一探而入,它狂肆地不停蠕動,拼了命竄上老道長的頭顱,一會兒由他嘴巴竄出,一會兒又從鼻孔、耳朵爬出。

「好、好痛哇!好……好……啊!啊!啊!」

迴盪在深夜中痛苦的叫喊還未停歇呢,最後的一口氣兒就這麼斷了。

轉瞬之間,老道長身下的骸骨全化個粉碎,成了灰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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