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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分類:靈藝魅談之屍花迷藏網路版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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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淡淡散逸進室內,小小一間單人病房裡很安靜,只有病床上傳來的淺淺呼吸聲。

一道人影背著照射進來的陽光,低著頭,靜默地佇立在病床前。

「唔……」曹鎂打了記呵欠,舒服地睜開惺忪睡眼。

她睜開眼,視線還不及瞥見床頭前的模糊身影,便讓被子裡的騷動給驚嚇到。她連忙掀開被子,只見自己的小腿肚上,竟長出一截又一截斷掉的手指頭……

「……」她呆怔住,眉頭緊蹙,整片背脊都是冷汗,乾澀的喉頭發不出呼救聲。

光裸的小腿肚上,那一截截的變形斷指扭曲著蠕動著,彷彿,也正醒過來在朝她打招呼似的。從皮膚裡層長出來的斷指上滲著暗紅的血,乾乾的,像剝落的漆一般三不五時會碎落在素白的床單上。曹鎂渾身僵硬,挺不起身子揮動雙手去拍打那些從她小腿肚上生出的噁心斷指,手指頭上的指甲有的長得又長又細,有的卻被剪得光禿禿的只剩下殘腐腥濕的爛皮肉。

參差不齊的指頭們扭動不停,爭相撫摸著她的小腿肚,好像正準備奮力地、奮力地從她細緻的皮膚底層鑽出來!那又癢又刺又劇烈疼痛的微妙觸感,令她終於忍不住狂喊起來——

「哇啊!啊!啊!」

有人溫柔地按住她的肩,輕撫她發燙的額頭,眼簾一掀,這下子才真醒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岳大澤溢滿關心的臉龐,「作惡夢了嗎?」

曹鎂眨眨眼,再看清楚點,沒錯,真的是他耶。她還顧四周,其他人呢?發了狂想致她於死地的嵐姐呢?跟其他警察一起衝入石屋搶救她的劉Sir呢?還有……還有誰,她不記得了。

「你、你們是怎麼找到那石屋的?」她喘口氣,虛弱問道。

「還說咧,才一眨眼工夫,妳大小姐就忽然飄走了,那輛破車都快被我拆了,也沒找到任何妳留下的蛛絲馬跡。」才幾天,岳大澤長了不少鬍渣,頭髮看起來也很凌亂,身上穿的,還是前兩天穿的那套,但看到她總算清醒過來,他的好精神似乎又都全回來了,講起話來活力十足。

「後來好加在,素未謀面的曹媽媽啊,喔,就妳媽啦,她很神奇地忽然傳了一通簡訊給我,叫我沿著泥濘路上被拖行過的鞋印子找。沒多久,劉Sir那邊的人馬也趕來了,警方查出那棟石屋附近種植腐屍花的土地產權歸屬在一位唐明崑的名下,這片花田也是唐明崑的祖父留下來的祖產。而這位唐明崑,其實也就是十八歲時祖父母雙亡後,到泰國動變性手術回來的……」

曹鎂怔怔接口,「我知道,嵐美人的嵐姐。」

「只不過當時手術不是很成功,他重新變造身份的過程也不太順利,幾次大整型下來,甚至還曾經被精神科醫生診斷患了醜陋恐懼症,大概就是生理上跟心理上的雙重刺激,才會讓變成唐嵐之後的唐明崑,即使變換了身體,卻還是沒辦法擺脫掉埋藏在內心深處對於外表不夠完美的恐懼心態。」

「太可怕了,她的恐懼,卻讓那麼多無辜女子斷送了寶貴的生命,她不只殘忍虐殺她們,甚至還割下她們身上珍貴的……」

岳大澤按住她因為太激動而晃動的手,示意她冷靜些,她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腕上還正打著點滴呢。

她紅著臉,驀地低下頭。「那個……對了,你剛才說,我媽傳簡訊給你?」

「嗯啊,曹媽媽人真親切,還在後面加上『阿鎂就拜託你了』這麼一句喔。」

曹鎂冷冷白他一眼,「廢話少說,我才不相信,手機拿來我看。」

「吶,妳看嘛,」他掏出手機,按到已接簡訊,選來選去就是找不到他口中那一則非常神奇的簡訊。「咦?怪了?明明有的啊,怎麼現在竟然變成……」

「拿來啦!」曹鎂一把搶過,擺明了不相信他的連篇鬼話,開什麼玩笑,她老媽都去世幾年了啊,哪可能使用高科技傳手機簡訊跟他溝通。「我才不信我媽會傳簡訊給你這斯文敗類呢!」低頭一睨,赫然發現手機螢幕中出現的哪是什麼文字,根本就是一長串的亂碼符號。

「齁,妳家人真的個個都很奇怪耶!」岳大澤面露不解猛搔頭,一顆頭被搔得更凌亂了。「原來,你們整個家族的親戚都有辦法看見那個嗯嗯唷。」

「不會吧,你還看到我的其他親戚!?他們人咧?怎麼全沒來看我?」

「來看過,又走啦。」岳大澤在床沿邊坐下,翹起二郎腿,「妳阿爸跟妳妹妹領著妳的三叔公、大舅媽、小阿姨、七嬸婆……」他霹靂啪啦報了一堆曹鎂幾年都難得見上一面的親戚,曹鎂越聽,臉色越臭。

現在是怎樣?阿爸是想組「附靈體質進香團」來醫院觀光、聚陰兼探望女兒嗎?

「妳阿爸還跟親戚們說,臨出門前,妳媽媽還交待他說什麼在醫院陪妳的這個不是『不乾淨的男人』,要他幫女兒好好看一看,然後,妳所有的親戚聽完後就一直衝著我笑,每個都笑得好怪喔。」岳大澤低頭,瞪大眼睛狐疑地望著曹鎂,「妳是不是回家亂說什麼破壞我形象?什麼不乾淨的男人啊?我岳大澤當狗仔當得很『廉潔』的好不好。」

冷風颼颼,曹鎂只覺頭皮一陣麻,欸,該不是有什麼天大的誤會正在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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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以為這樣子刺幾下就能殺死它們嗎,不!這些醜陋噁心的壞細胞頑劣極了,它們很快就會再回來折磨我的身體,摧殘我的靈魂,只是這樣的痛根本還不夠!只要它們還有機會活著,就絕對不可能放過我的!」

她倏地起身,匆匆抓起擱在地上的電鋸,打開電源,轉動的馬達聲立刻再度驚心動魄地響遍整間石屋。

她將自己的左手固定在地上,右手舉起運轉中的電鋸,電鋸齒鋒旋轉著飛馳向她左手大拇指,對著指節上突起的骨頭斜斜劃過——

切割聲連續不斷,震得人耳膜鼓脹刺疼。「吱——唧——」

一截大拇指瞬間從整隻手掌上飛離而出,軟綿綿的彈在曹鎂的腳邊。

「啊——」尖叫的不是嵐姐,反而是嚇得嘴唇發紫的曹鎂。

「噓,噓,別叫,別叫了,」嵐姐張開她被割斷一根大拇指的手掌,摀住曹鎂尖叫著猛搖頭的嘴,少了根指頭的斷掌冒著豔麗的鮮血,斷裂的切面還殘留著微熱的溫度,腥味的血染紅曹鎂的臉。「只要能變成美麗的女人,這痛根本不算什麼。」

「唔……妳……」曹鎂被摀住的嘴艱難地發出聲音,「妳真的瘋了,妳一定……一定是瘋了才會這樣子……」

嵐姐不理會她的話,將斷掌挪回自己面前,細細鑑賞著掌上被戳爛及割傷的斑斑血痕,專注凝視的神情,彷彿手指上真有一顆光亮的大鑽戒似的,眼皮眨也不眨,直盯盯打量著那殘破不全的左手。

「很快,就能擁有一雙我夢想中最美麗的手了。」

她回眸睨過曹鎂,含情脈脈的,屏氣凝神盯住曹鎂被鎖在鐵套環內的手。

「妳也會像她們一樣,好心地把自己身上最美麗的東西奉獻給我,對吧。」她視線穿過曹鎂,但卻像是在自言自語,旋即兀自點點頭,肯定的咧嘴笑開:「親愛的,妳一定願意的,因為我會比妳還珍惜這雙手,我不只愛它,我還會用盡全部的心力帶給它全新的生命,全新的,煥然一新的妳跟我。」

曹鎂大叫,「不要!我不要變成腐屍花!我才不要變成那樣鬼不鬼屍不屍的恐怖模樣!」這一刻,她腦子裡生不出任何理智,她只想活命,只想要活著。

嵐姐火氣一湧,一把強抓住曹鎂的手,粗魯地再次啟動電鋸電源,「為什麼不要?妳怎麼可以拒絕我卑微可憐的請求!?」

「最可憐的,是這些被妳殘忍殺害以後,竟還得把屍體器官被妳當成種子跟養份培育成一株株變態腐屍花的她們!我不要!」曹鎂拼命搖頭,不停地扭動被束縛住的身體。「我不要也變成她們那樣!不給!我的手死也不要給妳!」

「不給?」嵐姐半瞇起眼,手持電鋸面帶殺意,逐步逼向曹鎂:「哼,妳以為妳還能逃得出這地獄嗎?妳以為妳不想給,我就沒本事拿到我渴求已久的雙手嗎?」

她身子才一靠近,曹鎂踩著雙粗跟鞋的腳便使盡力量奮力亂踢,混亂中,竟真意外踢中了幾下。這下更惹得嵐姐氣極敗壞了,她惱怒地揮舞手中的電鋸,惡狠狠地筆向曹鎂不上妝也亮麗的臉。

「別以為嵐姐疼妳,妳就可以不乖放肆!再這麼不聽話,我馬上就叫妳嚐嚐跟那個臭三八一樣的下場,我只要攪碎妳的皮肉、剁爛妳的骨頭拿去餵腐屍花,它會把妳吃得連渣也不剩,讓妳這副美麗的軀體跟有智慧的頭腦死透了都沒人知道。」

電鋸也跟主女人一樣瘋狂似的拼命叫囂,三角狀的鋸齒轉得飛快,幾乎就要劃過曹鎂拼命閃躲的臉龐了,她不顧一切掙扎著又扭又踹,嵐姐單手握住瘋狂電鋸的身子接連又被狠踹了好幾腳。

忽地,一個重心不穩,掌心一滑手鬆了,手裡的電鋸竟就突然掙脫飛出——

「啊——」她和曹鎂同時陷入驚慌,張大了嘴異口同聲發出尖叫。

電鋸盲目飛旋,呈拋物線狀飛越進腐屍花叢間,如同食物調理機中的銳利刀子般飛轉著在一株株巨大的腐屍花身畔狂舞,鋸齒沒有目標,胡亂鏟除一切阻礙它迴旋起舞的「障礙物」。

於是,越來越多的腐屍花被削斷了莖葉、被裁裂了花瓣、被攪爛了花苞,甚至連著花芯一起長出的腐爛女屍和各式複製器官,也都被一一無情的摧殘毀壞。

「哇啊——啊——不可以!不可以!我的花!我的寶貝!」嵐姐完全崩潰了,忿忿扯斷電源線,步履踉蹌地衝進她心愛的腐屍花叢中,顫抖的手虛弱地撫摸著被鋸爛掉落在地上的器官殘渣。

「……」她捧起血肉模糊的碎肉殘渣,無聲的啜泣著。

嗚……嗚……嗚……

驀然間,四周響起不絕於耳的哀戚哭喊,既像在痛苦中呻吟,又彷彿是在向誰怨恨的控訴著什麼。

好痛……好痛……好痛苦……

嗚……還我身體、還我、還我……把身體還給我們……好痛哪……

「我的、我的花,我的腐屍花啊……」嵐姐悲慟地愛撫著血肉殘渣,臉貼近,對它們又是親吻又是摩蹭,「嗚……沒了,我渴望的寶貝身體全沒了。」

她雙眼緊閉,淚流滿面,殊不知自己周圍早已爬來了好幾具殘破腐爛的屍身。

殘爛的腐屍花女鬼屍拖著各自不全的屍身,身上不斷泌出黏稠的漆黑黏液,腐臭腥濃的氣味像極屍水,但沾在屍身上的黏稠薄膜又像是羊水一般,根本分辨不出它究竟是什麼怪東西!

鬼屍們爬上嵐姐的身軀,壓住她的手腳,撕扯著她身上的衣物,將她剝得一絲不掛之後,恨恨瞪著,瞪著那副她從其他無辜受害女人身上掠奪來的赤裸胴體。

「我的、我的……我的身體,我的、我想要的身體……」嵐姐只是痛哭,哭得渾身發抽搐、泣不成聲,毫不在乎自己衣不蔽體、曝露在外光溜溜的身子。

發爛的鬼屍堆疊著壓在她身上,每具屍體上都瀰漫著腐屍花的惡臭,眼裡溢滿怨怒,發臭的嘴裡不斷吐著青氣,先是彼此對望一番,再低頭瞪向嵐姐,不久,遂紛紛俯下頭開始啃食起她的身體。

用鮮血跟怨恨灌養而成的花屍,用力嚼著從她身上咬下來的大腿筋肉,吸吮她被撕扯破的乳房,扭斷她的腳趾頭後再一根根搶著啃,吞掉她晶瑩剔透的眼珠……直到此刻,她都沒死,儘管渾身劇痛,但卻一息尚存仍未斷氣。

「嗚啊……啊……身體……不要拿走我的……我的身體……嗚……還給我……」她癱在地上無力抵抗,仍有知覺的身體痛苦地劇烈抽搐。

「砰砰!!」連著兩聲槍響打破這恍如惡夢的煉獄世界。

大隊人馬罩著防毒面具持槍湧入,一見眼前這恐怖荒謬的景象先是呆住,隨後回過神,才開始朝滿屋內仍在蠕動吃人的腐屍花屍開槍射擊!

「哇!不要啊!不要殺了我的寶貝!不要殺了我的、我的美夢!」聽聞槍聲,沒了雙眼只剩殘缺肢體的嵐姐持續哭叫,但,哭聲已越來越弱,越來越弱……

槍林血戰中,轉瞬間花飛煙滅,碎肉殘屑散落一地,腥紅的血混著漆黑的黏液流淌在每一個人的腳邊,蜿蜒的像一條剪也剪不斷的怨咒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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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達不斷空轉,嘶吼出壓迫感極強的恐怖叫囂,鋸齒狀的鋸刀正逐漸逼近!

「放心,身體的痛一下子就會過去,很快就不會痛了,只要鋸下這雙美麗的手之後,在妳痛到血流乾前,嵐姐動作會很快,讓妳轉眼間就死在不知不覺中。」

她暫時關掉電源,將電鋸擱在一旁,上前抓住曹鎂的雙手,將它們一左一右分別鎖在地上突起的鐵套環中。這座種滿變態腐屍花的花室,根本就像個虐待囚犯的私刑場,一旦不小心踏進來,要想再活著出去,恐怕比發現這處地獄的祕密還困難。

「為、為什麼不先……不先把人殺了再鋸下妳想要的東西?」曹鎂全身冒冷汗,故意分散嵐姐的注意力好拖延時間。不知道……那位自稱是頂尖狗仔菁英的傢伙夠不夠聰明找到這裡?

「當然要先鋸下來,這才是活生生的新鮮胴體啊,等人死了才鋸的話,屍體早就僵硬變形腐發臭了,還哪能移植在我渴望越來越完美的身體上呢!」

「所以……」曹鎂因為緊張,呼吸變得更加急促,「之前那些失蹤的女人,每一個全都是像這樣先在驚恐劇痛中被妳取走身上的器官,然後……然後才死的?」

嵐姐抬起臉,眼底閃爍著異樣的亢奮光芒,張開口,露出慘白滲著污血的牙齒,朝曹鎂陰陰笑道:「怎麼,妳真的非常好奇是嗎?都快死到臨頭了,還這麼想多瞭解嵐姐一點是不是?嘻嘻,看來,我們倆真的是投緣哪!好吧,那嵐姐就再當一回好人,遂了妳臨死前的遺願吧。」

她跪伏在地上,回頭望過她的腐屍花與女屍身上的器官,眼中含著強烈情緒。

「我也常常問自己:我是誰?」此時,綰起的長髮早已鬆開垂落在胸前,她用手指頭輕柔地梳劃著髮絲,舉手投足間充滿了典雅的女人味。「曾經我也非常痛恨過這身體,這副裝著我可憐靈魂的軀殼看起來好噁心,隨便動一動就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汗臭味,粗糙的皮膚、一興奮起來就腫得跟香腸似的醜陋性器官、多得不像話的骯髒體毛……每一樣都讓我受不了的頭暈想吐!可是,從前的我,卻必須每天每天都面對著它們!」

曹鎂微微一驚,撇頭望向嵐姐,企圖更仔細的看清楚「她」。

「我是誰?我是誰?我可以變成誰?我到底想要當誰?」她越吼越激動,音量不受控地變大,低沉磁性的嗓音也喊得粗啞。「每天照著鏡子,赤裸裸地站在鏡子前,被迫看著這樣醜陋無比的自己,我都恨不得乾脆直接死了算了!」

她轉過臉,垂下頭,長髮像張羅織細密的網鋪洩而下,漆黑壓境,整片籠罩在曹鎂的面容前,瞠大帶怨的眼瞳中含著隱忍的濕氣,她掐住曹鎂的下巴,咬牙切齒地問:「妳想知道那是種什麼樣的痛苦嗎?想死卻死不了,永遠只能活在憎恨自己的恥辱中的那種痛楚,善體人意的妳又能體會幾分呢?」

「咯咯咯咯……」她突然放聲尖笑起來,尖啞的嗓音中帶著哽咽的鼻腔。「很難想像是種怎樣錐心泣血的痛苦是吧,沒關係,讓嵐姐告訴妳。我恨極了這身體,恨極了囚禁住我的這身體將會一天天變得更噁心、更醜陋,每回在夢裡,我恨不得就像這樣子殺它一千次一萬次,咯咯咯,看,就像這樣子……」

她掏出口袋裡那把剛剛替曹鎂修剪指甲時使用到的小剪子,一下又一下地猛往自己的手臂上戳刺,她不喊疼,顫抖的唇看起來竟像笑著在讚美,讚賞自己如此奮力戳刺手臂皮肉的舉動。

「對啊,就是要這樣子,殺掉它們!殺死它們!最好把它們全部都殺光!」

尖細的剪刀刺入皮肉中,她忿忿不平地往上再勾起,挑出自己皮層底下混著血的粉白脂肪,銳利的剪刀尖端狂飲著血,不斷地揮舞、戳刺、挑出、剪爛……

曹鎂怔住,眼前的嵐姐哪是在作夢呀?她握在手上的剪刀是真的在自殘,那些從手臂上噴出的碎肉屑、濺灑出的鮮血,真真確確都是源自於她的身體啊!

嵐姐刺紅了眼,但只是這樣顯然還不夠,她笑揚的嘴角越咧越分開,被撐開的嘴角接縫處眼看著彷彿就快要承受不住似的像要裂開了,那樣的一張血盆大口,乍看之下,竟和盛開中的腐屍花花瓣有點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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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爛屍體般的惡臭越來越濃,一株株長著粗毛的暗紅花瓣向外延展,當中的尖柱狀花芽驀地往屋頂爬竄,隨著模樣噁心的縐褶狀花瓣一片片綻放,深黑色黏稠稠的汁液也不斷地從花朵中流洩而出。

黏液帶著死屍的腐爛臭氣,黏答答的流淌在地面上,彷彿有它自己的生命似的,蜿蜒環繞著整間石屋,很快的,就佔據了石板地的極大面積。

嗚……呼……嗚……呼……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陰鬱的抽泣逐漸變成一聲聲沉重而急促的喘息,喘聲交錯重疊,爭先恐後的、搶食著難能可貴的人間氣息。

在她們眼前的,再也不只是一株株長相醜陋的腐屍花了。

綻開的腐屍花裡,生出了一具具渾身赤裸、醬青色的軀體上佈滿著暗黑斑紋的女體,那是人嗎?不……不可能是人!正常人的身上怎可能另外長出那麼多奇怪的器官來!?

曹鎂完全呆掉,眼前這情景超乎她的想像,恐怖卻又活生生的驚悚程度,也早凌駕於她平日那些「正常的」遇鬼情況。

令她難以置信的是,從腐屍花中冒出來的裸女屍體身上,除了原本的四肢五官以外,竟然還各自長滿了不同的器官。那些器官,像極了一件件精心打造的複製品,如今,只不過是被某人栽種在不同的屍體上培養茁壯罷了。

於是,她看見方敏的屍體上長滿一撮撮柔細烏黑的長髮;段千惠的腐屍上長出一張又一張不斷開閤蠕動的嘴;寧海兒的屍身上則倒長著一隻隻纖細柔骨的腳……

更多的屍體是她根本連見都沒見過,活著時也壓根完全不認識的。

「怎、怎麼沒有Melody?」曹鎂的目光四處搜尋,懷著不安的疑惑問道。

「呸!那個滿口謊話的臭三八哪配成為我最美麗的花!她呀,全身上下都被剁爛了也活該!」嵐姐不屑地嚷著,伸手輕輕撫過曹鎂剛剛被揍了一拳的臉龐,「我最恨那種不知珍惜的臭女人了!假如她不知道能擁有美麗的身體是件多幸福的事情,我就只好盡責地徹底教會她囉。」

曹鎂覺得胃部一陣絞痛,腸子也痛苦的在翻騰。這話教她聽得毛骨悚然,意思是說,沒錯,Melody也像其他人一樣被殺了,但,卻連屍骨都消失不復存在……

她的手,忽被嵐姐用力一握,嵐姐揚起她的手掌,將它迎向玻璃屋頂的光線。

「嵐姐最喜歡妳這雙手了,柔似綢絹細如雪花,每一根指頭修長又具韌度,光亮保濕的指甲晶瑩剔透。每一次看見妳這雙手,嵐姐的心,就忍不住跳得好快,真恨不得它就是我的,而妳……就是我。」

她吐露出的每一個字都充滿著佔有慾,帶著霸道的愛慕和勢在必得!

曹鎂不自覺地撇過臉,想抽開被緊握住的手。「別、別碰我,妳……妳已經不是我認識的嵐姐了。」

不料,這閃躲的動作竟激怒了嵐姐,她忿忿地扯動鐵鍊,鍊條緊縛著曹鎂快喘不過氣的脖子,每用力扯動一下,鐵鍊便束縛得更緊。曹鎂又痛又暈,身體開始呈現缺氧狀態,雙眼忍不住翻白,兩片唇也不由自主地張大吸氣!

「看清楚,我不是我,還會是誰?」嵐姐揪住曹鎂的頭髮,粗魯地逼迫她睜開眼睛看清楚眼前這張雕琢過的精美面容。「任何人都不可以漠視我的存在,不可以阻撓我成為最美麗的女人。」

「噢!」曹鎂疼得驚叫,睜開雙眼,嵐姐近乎癲狂的表情就貼在她面前。

陰冷的臉龐上集合了各種構成美貌的元素,美麗的額頭、美麗的眉毛、美麗的雙眼、美麗的鼻樑、美麗的雙頰、美麗的唇形……

但仔細瞧,這張組合起來似乎顯得過度完美的臉上,卻透出一抹不甚自然的詭怪表情,噙著笑的剎那間,所有的組合竟都亂了調!眉毛不對襯的歪斜,一隻雙眼皮的褶痕微微鼓脹,鼻樑骨凹了一小塊,就連笑著的唇線也始終隱隱顫抖。

「是不是?只要花點時間,花點精神,是不可能漠視我的對吧。」嵐姐自嘲道。

曹鎂迎視她,「但就算是這樣,也不該用那麼殘忍的手段害死她們。」

「哼,」嵐姐不以為然的冷哼一聲,從口袋裡掏出護理指甲的刀具和磨甲板,拎起曹鎂單邊的手,邊為她修整指甲邊幽幽開口:「妳倒挺有正義感的嘛,難怪我會這麼喜歡妳,大概是因為我一直很羨慕妳縱使擁有美麗的外表,卻仍然可以坦然自在的做自己吧。」

尖細的小剪刀輕輕劃過她指甲縫間的薄皮,修剪掉多餘的部份;磨甲板刷著她光滑的指甲表面,將它們打造得更細緻。

「可是,到底什麼是應該?什麼又是不該?難道老天爺就能明確的告訴我?」嵐姐臉上閃過一絲深沉的哀傷,嗜血的眼瞳中,映照出的不是懊悔而是控訴。「我想變成美麗有自信的女人有錯嗎?只不過想成為一個美麗的女人,就犯了天大的錯嗎?」 

「可是……」曹鎂眼裡含著淚,另一手指向腐屍花裡的女屍。「她們都死了。」

「咯咯咯,這就是所謂美麗的代價,她們擁有的美麗,我也想要。」

「我不會原諒妳的,妳害死了我最好的朋友。」

「妳不必原諒我,因為……」嵐姐起身,轉身走向牆邊的機械區,再度回身折返時,手中多了一具已插上電源的電鋸。「親愛的,我的寶貝,妳最終也是得死的,為了我想要的美麗。」

電鋸刀鋒銳利刺目,刮破人耳膜的馬達加速聲響聲聲催人心魂,這一刻,既真實又像在作惡夢。曹鎂只覺眼前馬上就要陷入一片漆黑無光的煉獄深淵中了,很快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聽不到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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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笑咧的嘴,淌著如汁般的血,鮮紅的血蜿蜒流下,順著她的頸項流進了她因為過度興奮而起伏不定的襯衣內,美好的胸形曲線,也因濕透的衣料而突顯出彷彿神之手雕刻過的姣好身材。

她歪過頭,忽然瞪向了氣窗,嚐過血味的嘴角仍然噙著陰鷙的笑。

曹鎂的表情既訝異又驚駭,只記得繼續摀住自己快不能呼吸的唇,她僵硬的脖子幾乎無法轉動,慌亂的眼神,連想躲開那女人陰冷的逼視都不行!

「呵,是妳啊,知不知道,妳也是我捧在手掌心裡,親愛的小寶貝呢!」淌著血的嘴緩緩開閤,說著令人似懂非懂的話,聽起來就像由地獄底傳出的邪魅咒語。

「嵐、嵐姐……怎麼、怎麼是妳?妳……怎麼會在這裡?」曹鎂啞著嗓子問。

嵐姐轉過頭,望著石屋花室中一株株正逐漸伸展開來的巨大腐屍花,失神地露齒笑著,自問道:「對呀,我怎麼會在這裡?喔,對了,我在這裡,是因為……」她把臉又撇了回來,神色間掺雜了一抹出乎意外的狂喜,原本冷冷瞪向曹鎂的目光,亦漸漸變得柔和。「我在等待世界上最美麗的花兒盛開,等待著絕無僅有的花仙子憐憫我的癡心,把我也變得跟她們一樣盛開美麗!」

曹鎂不解,皺著眉,指著石屋中正妖媚地扭動著花莖、枝葉的詭異腐屍花。「變得、變得跟這些腐屍花一樣……一樣美麗!?」

「嗯,是呃,會變得很美麗很美麗。」嵐姐點頭,忍不住撫著自己細緻光滑的臉頰,眸光一斂,不悅地睨向曹鎂,柔和的臉部線條瞬間變得陰氣森森。「怎麼?難道連妳也不相信嵐姐說的話?」

「……」曹鎂想反駁,但卻被嵐姐的這股陰狠氣勢給嚇到。她隱隱察覺,眼前的嵐姐已不是嵐姐了。這恐怖行徑背後,肯定隱藏著天大的陰謀,而那可怕的陰謀,或許早已經害死許多條人命了。

嵐姐移動腳步,朝曹鎂走去,微傾身,迎出雙掌捧起她發顫的臉龐。

「妳不相信我,是不是?不相信我會變得很美麗?是不是?」嵐姐的手指摩娑著曹鎂細嫩的肌膚,尖長的指甲刮得她刺痛,指縫間未乾的血也沾在她臉上。

那雙曾為曹鎂掃去疲倦、護膚按摩的手,此刻卻令她痛得睜不開眼。是錯覺嗎?她為何聽到四周傳來陣陣抽咽的哭泣聲?那哭聲越來越大,交錯著迴盪在她的腦海深處……不!這根本不是幻聽!鬼魅般的低泣聲是真的,就從……她跟嵐姐的身後傳過來!

嗚咿……嗚咿……

「花開了!」嵐姐猛回頭,驚喜不已,尖叫著抓起曹鎂,拖著她僵硬虛弱的身子便往壯碩的腐屍花海中邁步。

「咯咯咯,太好了,最美的花終於要綻放了!就要開了!要開了!」她近乎歇斯底里的叫嚷,奮力將曹鎂扔向牆角,牆上的灑水器仍不停地噴灑出紅血,嵐姐抓起鐵鍊,勒住她的脖子纏了好幾圈,將眼前脆弱的獵物緊緊的纏在灑水器的支架上。

「呃……別、別這樣!妳、不行……不可以再錯下去……」曹鎂的脖子被勒得脹紅,每一下扭動掙扎,都讓鐵鍊陷進她皮肉裡陷得更深。

「砰!」一拳頭硬生生打在她慘白的臉上,齒縫間倏地噴出鮮血。

「噓!安靜!不要像那個全身都是假貨的醜八婆一樣又吵又鬧!記住,我親愛的小寶貝要乖乖聽話,絕不可以學壞女人一樣跟我頂嘴。」

「……」曹鎂怔住,她指的,莫非就是失蹤至今都還找不到屍首的Melody?

但此刻,她壓根來不及再細想嵐姐話中的含意,因為更深的恐懼,正如莫名突襲而上的浪潮般湧向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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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石屋,被掩蔽在偌大一片怪異奇特的巨大花海間。此處罕無人煙,是藏在山中任誰也想像不到的祕密之境。

這花,人稱腐屍花,遠遠的就能聞到花身上傳來的那股腥腐屍臭。

曹鎂愣住,呆立在比她高出兩倍多的腐屍花叢裡。腳踝上那攫住她的腐爛鬼手仍不肯鬆開,死死地緊拖著她。她遲疑著,驀地莫名害怕了起來。

害死阿方方跟其他無辜女性的兇手很可能就在那屋子裡頭了,那兇手殘忍極了,瘋狂極了,除了阿方方、段千惠、Melody和寧海兒犧牲了性命,原來,竟還有這麼多的受害者,兇手一定是瘋了才會如此慘無人性!抑或者……那根本就不是人!?

石屋內傳來腳步聲,伴隨鐵器拖在地面上的刺耳嘎嘎聲,曹鎂心口一緊,肩頭忍不住發顫,她被攫住的腳拉扯著、費力地往前邁出步伐。

草莓……不、不要……危……危險……

「阿方方!」曹鎂輕喚,哽咽了,忍住眼角的淚,終於朝石屋走去。

石屋中瀰漫著腐屍花的腐敗臭味,曹鎂憋住氣,跪伏在牆腳邊的氣窗窺視。

透過氣窗的條狀縫隙所見,她發現,這石屋似乎被人用來當作人工養植花房。屋頂正中央崁上了採光良好的透天玻璃,四面牆則以石灰岩砌成,寬敞的長形石屋中精心設計了數十支噴水柱,分列在牆面及天花板上,花房裡,則依序栽種了十幾株樣貌看起來和屋子外頭那些極相似的腐屍花。

花的腐臭氣味纏繞不散,曹鎂皺著眉頭摀住口鼻,偶爾才鬆手虛弱地吸幾口氣。

奇怪?曹鎂不懂,整個空間明明就到處散發著恍如魚市場般才有的作嘔腥臭味,但石屋內卻為何迴盪著法國香頌迷濛慵懶的渾厚歌聲?如此不搭調的組合,竟在石屋中各自不可思議的發酵、相容。

才剛歇了一會兒的雨,此時又開始緩緩飄落了,滴滴答答敲打在正中央的透天玻璃屋頂上。樂音悠揚,老爵士歌手的嗓音中,帶著抹輕柔柔的感傷及渴望……

Je voudrais de la lumière (我想要有光線)  
Comme en Nouvelle Angleterre(像在新英格蘭那樣)
Je veux changer d'atmosphère(我想要改變氛圍)
Dans mon jardin d'hiver(在我的溫室花房裡)

Ta robe à fleur(妳的花裙子)
Sous la pluie de novembre(在十一月的雨中)
Mes mains qui courent(我的手不聽使喚)
Je n'en peux plus de t'attendre(我無法再等待妳)
Les annèes passent(歲月飛逝)
Qu'il est loin l'âge tendre(花樣年華已不再)
Nul ne peut nous entendre(沒有人能聽得到我們)

Je voudrais du Fred Astaire(我想要來點Fred Astaire)
Revoir un Latécoère(再看一次Latécoère)
Je voudrais toujours te plaire(我想要永遠取悅妳)
Dans mon jardin d'hiver(在我的溫室花房裡)

Je veux déjeuner par terre(我要在草地上午餐)
Comme au long des golfes clairs(像沿著明亮的海灣)
T'embrasser les yeux ouverts(張著雙眼親吻妳)
Dans mon jardin d'hiver(在我的溫室花房裡)

「T'embrasser les yeux ouverts……Dans mon jardin d'hiver……」略帶低沉卻充滿磁性的嗓音,隨著CD裡的歌聲節奏溫柔唱和,伴著鐵器拖地的粗嘎噪音,腳步聲竟細如貓足般略過。

曹鎂微仰著臉,蹲縮在角落的手腳略感僵麻了也不敢亂動,目光緊盯著站在氣窗口對面的女人身影,女人背向她,地上的鋤頭跟鏟子和著泥巴與血跡……是血嗎?曹鎂半瞇起眼想看得更仔細些。

此時,女人溫柔地開口了:「親愛的啊,我可愛的、美麗的、寶貝的花仙子們,又是嶄新愉快的一天了呀,真想念妳們,我好想念妳們身上那美好的味道啊。」

「……」曹鎂噤聲,這聲音好熟悉,溫柔中帶著一絲低沉的慵懶磁性。

女人揚起手,輕柔地撫摸著身畔一株腐屍花的粗厚花梗,將臉頰貼靠在長滿恍若蟲一般扭曲縐痕的待開花苞,充滿情意的愛撫著。

「我會耐心等待的,等妳們成熟、等妳們更美麗、等妳們……準備好奉獻出自己接納我全心的愛。」

她踱向牆邊,伸手按下一排按鈕。霎時間,石屋中竟也像屋外一樣飄起了細雨,不!這不是雨,而是帶著腥味的血!

原來,灑水器裡裝的全是血!紅透的血水澆淋在每一株腐屍花上,花身上下被哺餵了鮮血之後,竟像從睡夢中甦醒過來似的悄悄蠢動,株株都顯得出奇豔麗。

「咯咯咯咯……綻放吧!開出最美的花朵啊!開出我所渴望的寶貝來呀!」女人張開雙臂,立在血雨中雀悅的手舞足蹈,隨著音符不時舞動著嬌軀,繞著一株又一株的腐屍花開心地又唱又跳不能自己。

舞動的肢體在轉過身的那一瞬間,曹鎂終於有機會瞥見她的臉了——

她妖媚的咧嘴笑著,赤紅的血灑滿她全身上下,她的臉龐、她的眼角、她帶笑的嘴角都沾滿了泹泹流淌著的鮮血……



◎註:文中歌詞摘錄自法國爵士香頌,歌名Jardin d'hiver(溫室花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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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斷尾三個月小說前◎

真的是隔了太久太久了,對吧?
擱得快發爛的寫作行事例上,清楚標記著五月底之後,便是一片空白的了。
熬過了大吐小吐跟貧血頭昏無法久坐Key in 的孕期初體驗之後,
趁著現在,身心狀況都還不錯的此時此刻呀,
趕忙從檔案夾裡搜出這快發了霉的《屍花迷藏》來,
最後的結局再拖下去,
連作者本人晚上睡覺,恐怕都要作惡夢,夢到那群冤死的女鬼們要跟我討債了呀!



五個鐘頭後,車子冒著煙,老牛吐氣似地停在西南海濱沿岸的柴山山腳下。

「呼!好里加在,幸好這台破車夠義氣,開到這兒了才給我癱掉。」岳大澤撫著心愛的方向盤,鬆口氣,低頭察看腳底下那正冒著黑煙的車底,底盤鏽得破了洞。

曹鎂一路上都心神不寧,等車子才一停下,透不過氣的她立刻奪門而出,顧不得名模形象,蹲下身去便是一陣劇烈嘔吐。

「妳……妳是暈車,還是、還是又被那個了……」岳大澤愣住,呆問道。

「嘔……嘔……」曹鎂邊搖頭,顫抖的手邊向他虛弱揮動,「都是你……你開得太猛,害我、害我魂都快飛走了,哪、哪還有閒工夫被附身啦!」

「不是那個就好,要不然在這荒山野地萬一訊號不通,真碰上了,想Call妳阿爸恐怕都成問題。」他傻笑,撥了撥被風吹亂的頭髮,順手抓著印了腐屍花照片的列印紙,把手探出車窗外,「啊,對了,這妳拿著,我們就是要找上面的這種花。」

一抬頭,面前空蕩蕩,曹鎂居然已經不見了!

「媽呀!她人咧?」岳大澤急忙踹開車門,沿著破車四周彎身探看,沒發現曹鎂蹲伏在地上的身影。見他的大頭鬼!好端端的一個人,就這麼在眼前鬧失蹤……

其實,曹鎂並未失蹤,她只是趁岳大澤沒注意時,自個兒一人失神似的步上山路。

山路崎嶇,羊腸小徑上盡是剛下過雨後留下的殘爛泥濘。曹鎂的鞋跟每踩一步,沉重的雙腳便整個的陷入濕漉漉的泥濘之中,她一步步往前踉蹌走著,雙瞳空洞,神情顯得恍恍惚惚。

在這裡……在這裡……就在……這裡……

嗚咽般的哭腔迴盪在密佈野草的森林中,曹鎂微仰起臉,表情困惑,眼神循著陰森森的泣音,望向幽林深處。

快啊、快來……快來……快點來呀……

她迷了路,佇立在一棵老榕樹下,嘴唇顫抖著,對著面前荒涼的景象喊道:「在哪裡?妳、妳們……在哪裡?」

嗚……嗚……救、救命……救命……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鬼魂們索命似的齊發出吶喊,震得曹鎂腦壓急遽上升,她頭痛欲裂,慌地摀住凍成冰似的雙耳,身體因支撐不住而虛弱地倚靠在一旁的樹身上。

救我……

瞬間,一記夾著陰冷寒風的輕喚穿透曹鎂的指縫,灌入了她的右耳中——

她猛地扭過頭去,摀住耳朵的雙手僵住了,雙腳深陷泥濘中抽拔不起。

一顆頭顱就吊掛在她身旁的這棵大榕樹上!鬼頭長髮披散,每一寸髮絲間都沾附著濕稠稠的烏黑黏液,陰風一吹,吊掛在樹上的頭顱隨風晃盪,貼在曹鎂的面前晃呀晃的,空氣中飄逸著一股腐敗刺鼻的惡臭。

風,吹開女鬼糾纏的長髮,頭顱終於露出了一雙被刨空了的深邃大眼窟窿!空空如也的窟窿內吐著同樣噁心的黑色黏液,一股腦兒的朝她吐著,吐著,吐著……像有道不盡的冤恨要向曹鎂吐露。

曹鎂胃裡一陣翻騰,還來不及摀嘴,就大口嘔吐了起來。「唔嘔……」

天哪!她也嘔出了和女鬼一樣泛著腐臭、濕黏黏的詭異黑色黏稠物。那污穢的惡氣從她腳底下飄散上來,包圍住她;暗漆的迷霧蔓延開來,盤繞著她。

曹鎂緊張地伸手抓住自己胸前那臨時求來的護身符,但勢單力薄的符咒哪擋得了為數眾多的冤魂厲鬼呢?

她半張著嘴,喉中駭得發不出一丁點嘶啞的呼救聲。

好多,好多呀!此刻,她眼前看到的,整片林子裡面全是一具具腐爛不完整的女鬼屍首。只剩眼珠子被戳在樹枝上的、半條腿骨倒插在泥土中的、半邊身子被砍斷,只剩半截身子在驚惶蠕動的……或者,像這會兒忽地從泥濘裡探出黑指甲,一把攫住曹鎂的腳踝,死命想拖著她往某個方向走去的……

好多好多,真的是太多了……難怪,會有那麼重的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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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性人物Melody忽然間無聲無息失蹤的消息,在演藝圈裡迅速擴散開來。

由於連續幾起殺人分屍案的被害者,除了寧海兒以外,其餘幾名女性都是先離奇失蹤,後來才被尋獲到殘缺不全的屍首,因此這會兒Melody失蹤的新聞才一曝光,所有的女藝人們個個都嚇得神經緊繃,深怕下一個被殘酷兇手殺害分屍的對象就是自己。

電視機畫面中,Melody的經紀人兼密友正顫抖地緊握著麥克風,表演慾強地哭哭啼啼求大家幫忙尋找他旗下這位最寶貝的藝人。

曹鎂的手機鈴響,來電顯示是:「大狗仔」,她按下接聽鍵,悶悶地「喂」了聲。

「出來了!出來了!劉Sir通知我說化驗報告已經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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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時後,三人聚在岳大澤經常連著幾天沒回去、亂得不像樣的狗窩。

「所以說,你覺得這幾個人的關係是……?」劉Sir緊抿著唇,瞪著眼前被岳大澤貼滿整排燈箱的照片。

燈箱上全是女人的照片,個個稱得上美女。

岳大澤將幾名受害者生前參加各類型公開場合留下的照片全貼了上去,他依照被殺害的順序,依序指著照片道:「這是方敏,這是段千惠,這是寧海兒,我相信,她們之間一定有什麼相似卻不同的地方。」

劉Sir接腔:「方小姐連著頭皮的頭髮不見了,千惠整個口腔器官不見了,至於這位寧海兒小姐,則是一雙腳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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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案現場被封鎖起來,鑑識人員正在採樣搜證,消息還沒向媒體曝光。

一靠近封鎖線,同行的岳大澤跟曹鎂就看見劉Sir正在朝他們揮手,在劉Sir的引領下,他們一步步走進被害人寧海兒位在淡水的華宅。

劉Sir手上戴著塑膠手套,站在客廳,指向屋內的其中一間房。「根據側寫員的觀查分析,從被害者被分屍的屍塊越來越凌亂的情況看來,也反映出目前兇手的心理狀態越來越不穩定,殘殺手法也更粗劣凶暴。」

三人往房門一站,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整房間滿怖的腥紅!

這房間,看起來就像個設備完善的小形美容沙龍,原本粉藍色系的裝潢全被染得血跡斑斑,一個又一個殘忍的血手印就這麼狂妄任性地抹在眼前隨處可望的地方,不管是美容床、窗廉、牆上……到處都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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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東區的某家茶餐廳內,仿古火車包廂座位上,一對男女面對面同坐一桌。

「拜託啦,怎麼說也讓妳『利用』這麼久了,好歹也透露一點內幕給我吧。」岳大澤用手掌支著下巴,癟著嘴,宛若受虐後又遭棄養的孤兒似的神情,微仰著臉,企求同情地望著對面座位上的曹鎂。

曹鎂理都不理,完全把他跟他的自言自語當空氣。她低頭,專心瀏覽著向自稱是狗仔菁英的岳大澤借來的檔案資料。

「為什麼忽然要找這位健健美大嘴巴的資料?」岳大澤猛灌一口冰凍奶後,不放棄地繼續追問,「她是做了什麼事引起妳這麼大的好奇啊?」

她埋頭注視眼前鋪滿整張桌面的影劇版剪報,上面全都是Melody歷年來各種大大小小的消息。岳大澤果然是個很有效率的專業級狗仔,整理名人檔案時,除了詳述時間順序之外,連八卦事件也不忘按照內容主題做分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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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答答的水聲,驚醒了昏迷中的Melody,她微睜眼,只覺眼前一片昏暗。

「唔……」喉頭苦澀乾啞,不尋常的痛楚感襲遍她全身。

「醒來啦,妳這一覺可睡了真久呢。」說話聲從昏暗的角落裡逸出。

Melody倏地睜大雙眼,所有的知覺此刻全被震醒,這聲音……聽起來怎麼有點耳熟?她努力地仰起脖子,想再看清楚角落裡那抹像在煙霧間飄動的朦朧身影。

那身影背向她,正拿著除毛刀在刮掖毛,除毛刀的主人略俯著臉,專心凝視著胳肢窩底下長出的雜毛。露出的半側臉頰塗了慘白的泥狀面膜,唇邊咧著笑,表情雀悅地像在迎接什麼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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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姐,妳不是在唬我吧,這款新研發的產品效果真那麼棒喔?」Melody渾身赤裸,慵懶地趴在美容床上,臉朝下,但對著床頭圓形洞口內的嘴卻喋喋不休,「我這幾天啊都在錄外景遊戲節目,感覺皮膚好像快被曬成肉乾了,這東西真的一擦就能改善老舊代謝膚質嗎?」

「放心,吶,妳看看我這雙手,比較一下就明白效果如何了。」嵐姐撩高袖子,露出自己光滑柔細的手腕。

Melody仰起頭,仔細盯著嵐姐手臂上的柔嫩膚質,忍不住發出驚歎:「真的耶!感覺真的有差唷!」

她羨慕地望著美容會館的店長那雙簡直像十八歲女孩般活力青春的手,掌心指腹間毫無皺皮厚繭,手背上的角質也極柔細。再往袖子裡層一截瞧,上臂的毛細孔相對的就顯得較粗大,色澤也黯沉了,還有幾顆沒擠掉的暗瘡仍留在那兒。

「我也是昨天晚上才擦的,今天效果就出來了,等把上面也保養過以後,這兩條手臂就會像全新的一樣。」嵐姐溫柔道,唇邊逸著淡笑。她說話的語調一向都是這麼緩緩柔柔的,不管是VIP客人或者是其他員工,幾乎從不曾見她生過氣擺臭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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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段千惠的鬼魂附身後,元氣大傷又不幸重感冒的曹鎂請假休息了幾天。

隔週,雖然人還是不太舒服,氣色也不大好,但經紀公司已經跟合作廠商簽約敲定的代言通告,哪能臨時喊卡說換人就換人?剛當選新年度的時尚麗人代表,曹鎂就算身體再不適,專業的她照樣得在眾人面前稱職扮演好最佳代言人的角色。

在今天這場健身器材用品展的活動中,她的工作主要是替一家知名休閒運動器材公司代言新一季的強打新商品。會場裡各家廠商無不卯足全力拼人氣也拼買氣,除了撒銀子推出穿著火辣、活力十足的Show Girl串場助陣之外,最吸引大家目光焦點的,就屬業者重金邀來造勢的「摩兜麗人兒名模娘子軍團」,跟近來上遍各大綜藝、談話節目,一夕間翻黑爆紅的「D通告女王」Melody。

這Melody十八歲時便以健美敢脫的形象出道,拍過幾本清涼養眼的寫真集,曾被香港導演相中,找去香港拍過兩部古裝鹹濕三級片,在演藝圈載浮載沉了十多年,近幾年以跑通告節目為主要收入來源。雖無個人經典代表作,但因為她一向健談風趣,大膽又敢露,上節目不管是玩遊戲或者聊八卦都頗具「效果」及「笑果」。

最近才剛推出一支動感撩人,話題性十足的乳房彈力緊實霜廣告,廣告畫面中只見Melody與肌肉男背貼著背,邊調情邊做體操,她那D罩杯的飽滿乳房就在鏡頭特寫下猶如焦糖布丁似的彈跳個不停!廣告一播出,讚賞跟批判的不同意見如潮浪般湧出,但,Melody跟她的「D罩杯焦糖布丁」就是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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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在地板上的曹鎂,雙腿不停地朝半空中狠踢狂踹,歇斯底里的驚叫漸漸失去音量,被自己掐住的脖子勒得脹紅,她吃力地張著嘴,兩片唇瓣不斷開閤,但嘴巴裡卻痛苦地吼不出叫聲。

「荷呃……荷呃……」喉頭裡,傳來陣陣沙啞粗嘎的急喘。

「那個……她這樣是不是被上身了?」岳大澤來不及細想,狗仔職業病發作,火速拿起PDA便朝曹鎂瘋狂猛拍。「阿彌陀佛,段小姐咱們也算同行,如有冒犯請千萬別見怪呀!我這麼做,是在為妳的冤屈作見證,拜託拜託,不要找我算帳啊!」

「噓!別吵!千惠說不定是想透過曹小姐來表達什麼,你不要打擾她們。」劉召揚雖然看不見未婚妻,但他直覺千惠此刻就在他眼前,就在曹鎂痛苦的身體裡。

「Yes Sir!」岳大澤立正站好,嘴一撇,伸手比出一個沒問題的OK手勢。「長官教訓的是,沒問題,我一定會非常努力保持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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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客廳中,曹鎂自個兒獨坐一張沙發,離劉召揚和岳大澤兩人遠遠的,她側過半邊身子面朝窗,有意無意地避開從劉召揚身後射過來的陰森青光。

「曹小姐,妳是不是曾經去過一家『嵐美人』美容SPA會館?」劉召揚問。

曹鎂點頭,「沒錯,我也是『嵐美人』的VIP會員,前幾天才剛去做過臉。」

岳大澤忽然舉手插話,「這我可以做證,最近我都追在曹鎂小姐後面跑,她的確曾經『暫時』甩開我,搭計程車到那地方去。」

曹鎂白了岳大澤一眼,忍不住又想起老媽託夢警告的那句「不該靠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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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著階梯爬了四樓半,曹鎂就快爬到自己住的那層五樓了。

扶著欄杆一轉彎正準備繼續再爬,忽然間,一股陰冷刺骨的寒氣撲向她,曹鎂連忙收腳停住步伐!

才不過抬頭望了一眼,她馬上接連打了好幾個冷顫,微抖的雙唇想掩飾緊張卻虛弱地閤也閤不上。

她低聲咒了句:「臭阿爸!說的話根本就不靈嘛,害我又被嚇……」

「請問,這位先生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不然幹嘛杵在她家門口當門神?她確定自己並不認識他,也根本沒邀他上她家裡泡杯茶坐坐。八卦雜誌上寫的繪聲繪影挑明了說,只要開的出價碼就能找名模陪吃陪睡摸大腿那一套,砸再多的錢在她身上也完全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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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曹鎂的眼皮一直在跳。

自從PTV新聞臺的記者段千惠為了追查方敏離奇分屍案的線索無故失蹤的消息登上各臺頭條新聞以後,曹鎂下意識地特別關注各節整點新聞的獨家快報。

她隱約覺得,段千惠的失蹤並非偶然,就跟方敏失蹤被害一樣,兩者都不是單純的意外,她非常擔心段千惠也會像方敏一樣慘遭不測。

但不幸的是,新聞快報不久後就播出段千惠遇害身亡的死訊了!由於現場拍攝到的鏡頭實在太過血腥,新聞臺根本無法播出完整畫面,然而透過各家記者在直播現場活靈活現的敘述,仍讓人聽了以後腦子裡馬上就能浮現各種殘忍噁心的畫面。 

看完段千惠慘死在甘蔗園的新聞片段後,曹鎂瞪著電視螢幕,全身一陣涼,眼前忽地一花,頭重腳輕昏昏沉沉的……糟了!她像神經病似的,對著電視機自言自語:「別、別來上我啊!我們互不相識,有冤有仇拜託請去找真正有道行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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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的鄉間小鎮這天忽然不再平靜了,各家新聞臺精銳盡出,派出大陣仗來搶這條獨家。在新聞節目誇張嗜血的「娛民潮流」下,是不是真正的獨家其實早已經不重要了,只要掌握到新聞臺大老闆要求的:「別家在炒作的,自家也不能少!」的箇中精髓,就夠在這行混口飯吃了。

平常搶新聞搶得最兇的PTV電視臺,這下子反而成了對手媒體爭先搶攻的對象。

不只臺北總部大樓門口佈滿手握麥克風、遇上PTV高層便隨時伺機圍住發問的狠角色記者,就連位在偏遠小鎮上的「事發現場」,各臺記者也早跟隨SNG車團隊奔赴「火線」搶佔最佳的採訪視角。

這一回,出事的是被PTV高層視為本年度最具明星主播潛力的記者段千惠。

層層堆疊的麥克風圍成一堵矮牆,全聚在原本跟段千惠一塊出來跑新聞的攝影記者小涂面前,只見向來在搶新聞的亂仗中衝鋒陷陣的小涂,這會兒居然低著頭閃躲攝影鏡頭,一被強烈的鎂光燈閃,下意識地邊遮臉邊搔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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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曹鎂沒通告,睡到下午才醒,約了美容師要去做臉,梳洗完畢換上輕便衣服,戴了墨鏡和剪裁俏麗的毛線帽準備出門,才一打開樓下一樓大門,就瞧見岳大澤已陰魂不散地杵在電線桿旁了。

她臭著臉不甩他,自顧自地走出小巷站在路邊等計程車。

岳大澤騎上他那臺可以送去資源回收的古董偉士牌,機車的引擎聲從曹鎂身後追著她不放,她邊皺眉邊嘆氣,身後催油門的噪音仍舊擾人不休。

「曹小姐現在有沒有空接受我的獨家專訪?要不然,讓我進去妳和方敏小姐的住處查看看有沒有可疑的蛛絲馬跡也行。」

曹鎂扭頭,不耐煩道:「大記者,請別讓我誤會這是你在把妹用的爛招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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